北被送回来,他刚一回京便去探望,刘钦却像不认识他,什么也不肯说,也不让他看身上的伤,那两只让人从中间穿开的手,他只瞧去一眼,刘钦便马上放下袖子遮住了,起身送客。他们两个近在咫尺,却像隔着千山万水一般,无论他多少次鼓起勇气往前走,都始终走不到刘钦身边。
马车在石子上又是一晃,他忽地回神,又一次道:“你相信我吧,我不想你再死了……你已经都同周章讲了么?没关系,我保护你现在出城,只要我还活着,你……”
“我没有都同他讲。”刘钦忽然开口将他打断,没让他后面的话说出来。
他忽然怕听陆宁远说那些要保护他的话,那“对不起”三字也比陆宁远对他说“我奉命讨贼,何错之有”的分量更重,每说一次,他胸口上面就压上什么东西,让他愈发喘不上来气。
快刀斩乱麻般,他猛然平静下来,低声道:“你肯对我说这些,足见是真心对我,我很感激你。当初咱俩交手,是我技不如人,又与你何干?我不是分不清好赖的人,这辈子你几次救我,我均铭记在心,上一世的事,以后不必再说了。”
“你放心,周章出卖我的事,我死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从我再睁开眼以来,也没有一日忘记过,这次不会重蹈覆辙。我去找他,是另有计较,并非当真求救于他,也不会为他坏了大计。”
他说自己从没有一天忘记过周章的当日的背叛,那么对自己死前的那一幕,可有半刻释怀?陆宁远伤腿忽然支持不住,随着一下颠簸一跤坐倒,脸上忽地现出可怜的神情,好像他是被杀的那个。
刘钦撇开眼去,又看回来,左手用力按上右手,“你不必顾虑别的,还按原计划行事。等事成之后,我绝不有负于你,一定让你得偿平生之愿。”
他收回一切,仍给陆宁远全部的信任,如果两人只是君臣,那么什么都没有变化。
平心而论,在这个当口上面,他需要陆宁远,远胜过陆宁远需要他。何人不能为君?陆宁远可以帮他,也可以不帮,转头去找刘缵,对他效忠,就和上一世一样。其实他有何恩于陆宁远?只有这一条干巴巴的许诺而已,刘缵、甚至是别的什么人,一样能给出同样的许诺。
陆宁远看着他,在那里面像是有什么比刚才更加浓烈的东西翻滚,他压抑着,忽地摇了摇头。
因这反应出乎意料之外,刘钦不禁愣了一愣,随后忽觉有些难堪。他定定神,正要发问,陆宁远却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又像正在恍恍惚惚之间,看着他忽然道:“那我们可不可以还和之前一样?”
刘钦怔怔,下意识问:“什么?”
陆宁远像是被什么别的占据了身体,两生当中从未有过这样的胆魄。他拿右手拉起刘钦的手,马上又换成左手,使劲收紧了手指,不让刘钦挣开,忽然低头,拿嘴唇在那上面碰了一下,然后把头抬起来,问:“我也很爱你……你知不知道?”
刘钦愕然地看着他,一时没动,追究不得他的那一个“也”字是从何而来。陆宁远使劲抓着他,也使劲发着抖,恍恍惚惚地道:“从很久之前……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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