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痛下杀手。正是因为不知道,愧疚之情才更加强烈。他很想要弥补什么,很想为刘钦做到什么事情,为了上一世的腊月十五、他们两个谁都无法忘记的那一天、那一刻。
不损一兵一卒,把这样一支人马几乎原封不动地交还给朝廷、给刘钦,便让他好像获得了某种奖赏——即便他还没有见到刘钦。不知道他将作何反应,是心意稍回,还是一笑置之?
都不是,刘钦早已等在殿内,见了他,眸子腾地一亮,两眼当中一下烧起了火。
毕剥一响,陆宁远如同一株秋木,熊熊燃烧起来。在这一刻,看清刘钦的神情,他才明白自己所为于刘钦而言是如何意义重大。刘钦比他想象的更需要这一支人马,需要一支听命于他、忠于他的军队,也比他想象的更需要一场胜利,一场真真正正的大胜——过去的一切都从这一天终结,未来的一切也都将从这一天开始。
尽管这是内战,尽管要杀伤的同样也是雍人,可在这一时刻,一道慷慨之情几乎要从他胸口当中顶出。陆宁远跪在地上,把印信高举过头顶,对刘钦道:“臣已将辟英军控制住,一切听朝廷调遣!”
刘钦从椅子间起身,朝他走来。
陆宁远低着头,听着他的脚步一声声靠近,停在自己面前。然后他手心一轻,印信被刘钦取了下去,一道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抬头看我。”
陆宁远猛地抬头,黑色的眉头、黑色的眼睛如同新泼下的墨,浓重中带着尚未干涸的亮光。刘钦眉目却如枪如戟、如刀如剑,比他更像是个杀伐果决的大将,好像已临战阵一般。陆宁远铮地挺起了腰。
刘钦把印信重新放到他的手上,温热的手指碰到他的掌沿。“陆宁远,朕命你为指挥佥事,合原辟英军、京营兵、各省驻军,统一调遣,随鄂王前去平叛。克定祸乱,早奏肤功!”
陆宁远捧着印信,伏地一礼,高声应道:“臣遵命!”
刘钦拉他起来,虽然收敛了刚才的神色,但眉宇间仍是英英武武,带着一股逼人之气。“鄂王已经等你很久了,去他府上拜望一下吧。”
陆宁远顺着他的力气起身,明白他这时要自己去见鄂王的用意。他问:“陛下同我一起去么?”
刘钦答:“我已经同他打过招呼,你但去便是。”说着,又补充一句安他的心,“他不会为难你的。”
陆宁远便知道,今日至此就要分别了。他没急着走,站在原地没动,很想刘钦再同他说点什么,或者只是告诉他,他愿不愿意真正原谅自己,哪怕只是闲聊几句也行。他像一棵新移栽过来的树,开始悄悄在脚下扎根了。
刘钦等了一小会儿,见他始终不动,似乎看出他的意思,不由愣愣,随后在他脸上仔细打量。他看着陆宁远,视线并不尖利,陆宁远却觉让一把刀子破开皮肉,刀尖伸进他身体当中,在里面翻检着什么。
他呼吸变快,从耳垂、到耳根、再到下颌好像一点一点都热了起来,不知道怎么做,于是挺了挺胸膛。片刻后,刘钦收回视线,露出一点若有所思的神情,什么也没说,对他的期待只做不觉,就这样让他走了。
陆宁远这棵树被连根拔起,挪动着他的根须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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