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内敛如欧阳询,亦不免为之嗟叹,待他书毕洗笔,忽听身后似有隐忍压抑的抽气声。
他诧异旋身,却见女孩眸色泛红,默默酸了眼眶。
“你为何而哭?”老者问。
李惜愿摇首不语,垂下脑袋:“没甚么,眼睛里进飞蝇了。”
待主人千恩万谢送客出府,视见苏君夫妇俱已自视线远离,她方揉了揉忍泪许久的瞳目。
“方才老夫唤你为何不答?”欧阳询顿住上马的脚步,转首望向她。
“我不想让主人和娘子听了难过。”
欧阳询默然。
“我只是觉得……那么美好的女孩子……怎么十五岁就不在了,可是院子里她的秋千还架在树下。”李惜愿哽咽,“世事真是无常,上天太不公平了,她的家人一定很伤心。”
世上本就无公平可言,如若有,他又何至于满门受戮,孤苦伶仃。
他早在幼年时便参破了这个道理。
但他未嘲笑女孩的天真,老者抬袖伸手,欲拭去她颊上泪痕,可这般给予关怀的举止于他而言过于陌生,终究缩回指尖,改为轻抚她柔软的发髻。
“你可知老夫为何携你同来?”收拢宽袖,欧阳询回归正题。
李惜愿摇摇头:“我只知欧阳老师让我观您书写碑文,其中定有深意。”
女孩虽无知,神情却虚心得可爱。
欧阳询道:“老夫观你笔画金石味道过重,然每一收笔皆为下一笔之起笔,不可被静态字帖所蒙蔽。故而我欲让你亲眼观摹我如何运锋,令楷书笔势灵动,才是老夫初衷。”
“多谢欧阳老师苦心,我已经有些心得了。”
“是么?”欧阳询严肃,“回去后写一幅。”
“错了错了!”
晚霞染遍道旁杨柳长枝,老者与女孩各骑一匹瘦马,一前一后相伴而行。
暮日投落两道拉长身影,茉莉清香缓缓穿梭街巷,萦绕鼻息,洗过石板,拨动光鳞。
这正是大业十二年的长安季夏。
第5章 第五话“因为可以日日欣赏哥哥的身材……
长夏将尽,暑热消褪,午阴清圆。
今日西市东南角道旁,卖婆仍如往常一般叫卖着行人眼熟的梳篦珰珥,粉盒珠玉,唯一不同的是,两座浮铺之间隔了一个新摆家书小摊。
女孩笑容明亮,一身淡绯襦裙,外罩水粉色半臂,见有主顾光临,忙探身眨目问娘子寄予何人,又为何事而寄。
这是李惜愿开张以来第一位顾客,自然要倾力服务以求好评。
妇人高鼻深目,发挽盘髻,操一口旁人皆一头雾水的胡语:“请问姑娘懂吐谷浑语么?”
李惜愿点点头,亦以胡语答:“娘子请说。”
李家本就有鲜卑血统,因此交流起来并无障碍。
妇人似舒口气,续操着吐谷浑语道:“麻烦姑娘为我寄一封信予我那糊涂丈夫,就言倘若再不从东都归来,我就带着两个孩子改嫁,教他从此再找不到我们娘儿三个,干脆溺毙于东都烟花里罢了。”
“慢些。”见李惜愿欲动笔,妇人止道,“再告诉那负心汉,休言东都,即便远去柔然,我把鞋踏穿也定要将他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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