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只当谢道韫不大高兴,连忙“同仇敌忾”般,絮絮责备起来:“这样闷的天,难为您特意奔走一趟。”
的确,与往年都不相同,建康的夏季,是从一场雨开始的。
初时来得又快又急,连绵下了两三日,眼看要酿成水祸,倒晓得见好就收,昨日夜里猛然止住。
一出门就让人晓得,这是江左雨后独有的黏腻湿烂,半点儿都不清爽。
再加上蒸腾而起的热意,刚走几步,已经捱出一头汗。
谢道韫摇着扇子,没说话。
见状,女婢再接再厉:“要说您也不必巴巴地去瞧那位一眼,高平郗氏本就是不入流的没落世家,从前是郗太尉撑着,这才起来。”
“自郗嘉宾去后,竟再没出过像样的人物,败落也是迟早的事。”
她话里话外的鄙薄一览无余:“哪里配得上七郎君?”
谢道韫慢慢停下脚步,冷哼一声:“你既瞧不上郗家,想来也瞧不上主母了?”
她口中的“主母”,便是自己的婆母,也是郗道茂的亲姑母,同样出身高平郗氏的郗璿夫人。
女婢回过味,尚且得意的心思迅速冷下来,连道不敢。
本想着出门一趟,说说话便回来了,从谢家带来的陪嫁就被谢道韫尽数留在房里看顾孩子。
随手点来几个王凝之身边的奴婢,行至途中,竟然出了这档子口舌之事,谢道韫本就不快,懒得多说什么:“带回房里领罚。”
有头有脸的大丫鬟都能说出这番话,在底下人心里,郗道茂恐怕已经不成气候了。
前两日,随着雨势一并蔓延开的还有桩逸闻——说是新安公主瞧上了王家子敬。
七郎君早已成婚不假,可顶着这样一个姓氏,只要她乐意,公主哪有做妾的道理呢?
若妻子出身高门大户,自然还能争上一争,但如今的建康城可没有郗家的落脚之地。
休妻再娶,指日可待。
舆论中心的几位当事人还没有表态,城里的赌局却已经悄无声息地开了起来。
各个都想瞧一瞧这“二女争一男”的热闹。
谢道韫心里明镜似的,这不是空穴来风。
准确来说,这正是她今天出门的原因所在。
“倒是赶上巧了。”
刚转进郗道茂的院子,便撞上了被打发出来守门的仆从。
瞧着有些眼生,以往没在郗道茂身边见过。
恐怕是王献之带来的人。
果不其然——
“家君刚进去呢。”见来的是二房女君,她脸上叠了满满的笑:“您可是有事相谈?”
女婢说得很是恭敬客气,但瞧着门外严阵以待的架势,多半不会轻易放她进去。
谢道韫脚下步子一顿,当即就知情识趣地避开了。
她摇摇头:“我去园子转转,叫他们小夫妻自个儿先说说话吧。”
于谢道韫而言,早一步晚一步去找郗道茂没什么分别,七郎这般郑重,恐怕是要与妻子摊牌了。
这件事她暂且不好插手,想了想,还是先去园子里转转,消磨时光。
琅琊王氏在建康多年苦心经营,只看占据了半个乌衣巷的宅子便可见一二。
或许是入乡随俗的习惯使然,又或许是南国风光实在旖旎,王家庭院一派小桥流水的诗情画意,连带着住宅都是精致秀美,浑然不见来自北地的古朴庄重。
美则美矣,谢道韫却不喜欢。
她并非不喜欢婉约情致,而是不喜欢这几乎叫人溺毙其中的遍地绮丽。
仿佛是为了叫人将朔方风雪一股脑地抛之脑后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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