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挽着手臂走了一节路,他的父亲就跟在旁边,絮絮念叨,陷入温暖回忆:
“时间过得真是快,想起你出生那日,从战战兢兢不敢抱你,到得心应手;看着你学会翻身、抬头、坐稳、满地爬;见你冒出小乳牙,咿呀学语唤‘爹娘’;又至你入学堂,身量抽条似的蹿得这般高……”
行至僻静处,贺兰澈却踌躇起来,对家人低声道:“今日长乐神医,性情虽有些孤僻寡言、时而疏冷,对我却是热切的……”
母亲温笑着截住他话头,没提这件事,反而说:“方才王上的意思,你别真听了进去,我们生养你,不曾图你‘还’什么!”
母亲接着重复早就告诉过他的话:“父母之爱,便如丝线。幼时你如那些新雕的木傀一样,我们要拉扯你长大,免不了将丝线系于你手足关节,牵引着你一举一动,按我们所想而挪动。”
“可你日日经历新鲜,眼中世界新奇无限。既长成,自有你的天地。”
“父母该放手时,丝线自当松解。从前爹娘牵着你探索,来日你自可独行天地,觅你所求。”
“好啦,”到宫门处了,孟夫人爱怜地拍拍他手背,“娘说这么多,只想你明白,你真心喜欢的人,爹娘都会替你喜欢。你好好感受与他们相处之时,你过得高兴,我们也高兴的!”
父亲同样轻拍他的肩,对他送上祝福:“只是儿啊,行事须有底线。人贵在有心、有识。纵是父母的线收了,也要谨防被贪嗔痴欲的无形丝线缠缚,否则,终成他人或己身欲念的傀儡。”
伯父虽不多言,也是深深瞧他一眼:“嗯!玩得——”
“尽兴。”贺兰澈替他补道,深深颔首。
……
长乐远远瞧着贺兰澈与家人相依在熔金般的夕阳下,切切叮咛的温馨画面,心头亦为之暖融。可她心中那根毒刺,却在疯长,尖锐的痛楚攀爬周身,勒得她喘不过气,偏喊不出一声痛。
她母亲的袖角温香,父亲的掌心薄茧……梦里梦外,她都再也寻不见了。
终究未能消受这温情脉脉的斜阳跌坠,她独自躲进幽暗角落。
正捧着一串一串自动掉落的小珍珠时,季临渊偏要凑过来。
“我说与你结盟,却非是这般胡闹法。”他声音沉凝,“你今日究竟意欲何……”
低头,却见她双眸红肿,泪痕未干,那质问的语气不由得放软。
半晌后,长乐抽泣着回答他:“我……在为大殿下难过。”
“嗯?”他怔了一下,“为我?我有什么好难过的?”
长乐今日看似拿暗器砸他,又在父王面前胡言乱语,却又改了对他的称呼,此话更令他一头雾水。
“今日我细观王上,你的父王待二殿下与你,实乃天壤之别。”
“他同二殿下说话,声调总不自觉放柔,甚至带着哄劝的尾音。”
“所谈无关宏旨,只问暖饱冷暖。二殿下纵说些琐碎小事,他也耐心听着,嘴角那笑意,是真的,是松快的。”
“他对你却不这样,可见大殿下往日有多苦……”
季临渊本还算平和的心绪,仿佛被利针狠狠扎穿。他不由得也坐了下来,挨在她身边,“好端端的,提这些做什么……”
“想来长公子这些年生辰,未曾得见生母慈颜,心中定是酸楚难言吧。”
季临渊嘴硬道:“早记不真切了,怎会难过?何况大丈夫立于天地,守疆卫土,岂可沉溺于此等儿女情长?”
可他生性多疑,自己默然思索半晌,终是又问:“如此说来,你方才在父王面前所言,句句真心?只你今日对阿澈与我,当真是非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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