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越想越觉得此事太过儿戏,两国邦交,岂有如此左右摇摆的道理?那童师礼平日见他也是聪慧之人,为何今天如此没脑子?
他一路回到太学,将此事告诉了太学博士张纲,张纲听了之后果然也紧皱双眉,“一国之君怎能朝令夕改,言而无信?”
再者说了,这样的大事竟然不与二府商议,而是独自与两个招待使臣的大臣询问一番便要自作决定,这如何使得?
不过他也没有什么立场询问此事,一来他并非二府官员,只有被召见才能入宫;二来之前朝堂之上议论联金一事之时,他是一力反驳的,只怕当时得罪了陈太师,因此也不去自触霉头。
不过张纲也为了国家大事发起愁来,只因他素来知道他们这位官家可是有名的爱发御笔手书而不经中书。
在朝堂之内,陛下那御笔手书发了便发了,一来有二府规劝,发不了多少,二来实在太过离谱的就算是御笔群臣也不会答应;可他们官家要是灵机一动,越过二府,直接直抒胸臆,发了封手书到金国去,那皇帝金口玉言,可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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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猜错,赵佶此时就在起草国书。
赵佶当然不会像童观察使所说那样,用辽国当借口,假借辽国已经得知联合一事,从而终止联盟,打发金使回归——两国邦交之事岂能如此儿戏,就这样把话说死,万一日后还有重提联盟的那天呢?
赵佶铁划银钩,在纸上勾勾写写,终于写出一篇辞藻华丽,对仗工整,模棱两可,博大精深的瘦金体国书。
这封国书承载了赵佶二十年的和稀泥功力,它什么也没肯定,又什么都没否定,看似洋洋洒洒,实则又什么都没说,此真乃道家至理,大象无形也!
赵佶放下笔,反复看了几遍,颇为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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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纲满怀心事,中午告了假,回到家中看顾夫人刘氏。
刘氏此时正倚在窗前看着窗外落花,五月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汴京城中处处春意盎然,然而春光再好,也抹不平刘氏心中哀愁,她又想到自家爹娘,掩面哭泣起来。
张纲进了屋中,问道:“娘子可吃了药?”
刘氏抬起头来,见丈夫回来看望自己,擦了擦眼泪,嘴角抿了抿,说道:“白日里怎么回来了?我这又不是什么病,只是心志不畅,哪里值当你这样?”
张纲一听,就知道夫人怕是没喝药,叫家人把下厨热着的药汤拿来,看着刘氏喝下了,“你莫要不当回事,我听人说心智不畅,也是身子有毛病,喝了药之后,疏肝解郁,就能改善心境。”
刘氏虽不信,也还是喝了。
喝完之后还是止不住流泪,张纲叹息一声,不知如何劝慰,只把这几个月来的话颠来倒去的又说了一遍,“已经让人送信了,等什么时候能送到信,岳父大人自就回信来了。”
“……我们在这儿独自担心也没有用,岳父岳母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的。”
“……我两家在一处,彼此互相照应,丹阳又是个小地方,想来也不会有反贼到那去,不会有什么大事……只是南北联络不通,通信不畅,这才没有信来。”张纲给她拿了帕子,“别到时候岳父岳母都身体康健,你却要在这东京城把身子哭垮了。”
刘氏哽咽地说道:“为人子女,如此大祸,不在父母身边,叫他两个年迈之人独自在家……我一想到此事就心如刀绞,坐立难安,更怕子欲养而亲不待……”
张纲何尝不惦记自己在老家的族亲,他叹气一声,又劝慰起夫人来。
此时却听自家下人来通报,说是同僚送口信给他,“那位大人说润州反贼解押上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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