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听见了马蹄刨地的声音,便轻手轻脚地掀开皮袄爬起来,拍了拍拴在门边的马,然后又拽了下别住门板的棍子,确认门仍旧关得牢靠才放下心,他的手还搭在门栓上时,一股腥腐的鼻息忽然从门缝里吹进来,暖洋洋地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江崖受了一惊,立刻就清醒了,从外面鼻息的高度判断,那至少是一只半人高的巨狼,且那种鬼祟的踏步声仍从四面靠拢而来,不知多少畜生正在外边觊觎着他们藏身的这间屋子。
他一手攥着门栓,另一只手却回身握住了挂在马鞍上的长剑,用最轻缓的力气拔剑出鞘,然而剑锋擦过鞘口铜环时的些微金石声还是惊动了裴徽。
原本睡得三魂离体七魄出窍的裴徽在梦里打个激灵,倏忽睁开眼睛,正好看见江崖在和门栓较劲儿,他刚想张嘴问话,那边门外的巨狼却已经蓄力撞了上来,江崖一面着力抵住房门,一面将手里的剑从门板缝隙里刺了出去,剑身轻易破开血肉,直到扎在骨头上才吃了些力气,但那头巨狼竟然一声不坑,继续向门里扑,周遭狼群趁机欺上来,将本就不牢固的门板撞离了门框。
裴徽一个箭步窜过来靠住了门,他扯开嗓子一叫唤,流民和于番也醒了,众人赶快拨亮火堆,抄起手边的盆盆罐罐敲敲打打,但门外那些畜生吃惯了人肉,已经不再怕人了,听了炸响竟都不跑。
裴徽问江崖:“放进来打?”
江崖摇头:“这里人太多,容易误伤。”
裴徽点头,招手让于番把马槊扛过来,斜架到了门框对角,狼群再猛也必不能撞断这条实心生铁,裴徽又持剑往外刺了几次,总算把撞门的巨狼赶跑了。
这群狼环绕砖房发出长啸,久久不肯离开,人群与狼群隔着一层薄薄的木板紧张地对峙,一夜无眠。
次日天亮,门外终于彻底安静下来,江崖打开门,雪地上全是带血的爪印。他向前走了几步,将剑插进墙下的窝雪里拧了几下,洗去剑上残留的狼血,然后挥剑敲了敲挂在屋檐下的破锅,砰砰几声后,各处屋后墙下便传来几声渐远的簌簌声。
他回头对几位惶恐的流民说:“狼最记仇,这是盯上我们了。畜生都欺软怕硬,我们人少,你们人多,你们尽管先走,群狼必会留下盯着我们。”
流民担心道:“那你们怎么办?”
“我们晚些走。”
“我说你们怎么对付这些狼啊?”
江崖笑了笑:“几只披毛畜生罢了,要不是怕误伤你们,昨晚就杀干净了。”
三个人当真留下烧了一壶热水,煮了一锅面汤,吃饱喝足后才从此间离开。
雪还在下。
山坡背风的一面容易窝雪,积雪已经能埋到人的胸口,山谷底下更了不得,人跳下去连发顶都看不见,因此三个人不得不忍冒着凛冽的寒风,在山坡面风的一侧艰难跋涉。
那群狡猾的狼远远地跟着他们,像是要耗尽他们的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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