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生区回到升降梯上的时候,路远寒经过了前几个区域。
那些实验体有些已经睡下,有些则隔着铁丝网望了过来,在浓重如死的黑暗中簌簌而行,窥视着这个才见过不久的人类。
“叮——”
洁白的灯光倾泻而下,路远寒从升降梯内部走了出来,还推着那辆沾满了血的小车。
他将置物车放入清洗区域,测量设备归位,麻醉枪重新上膛,用冷水管里的液体将身上的血迹洗了又洗,在配药室蒸干。最后,路远寒披上外套,才拿着那份需要提交的数据离开了工作台。
22:45,“银杏”通过隔绝装置,抵达了生物分析室门前。
比起上班时间的忙碌,漆黑的实验室在此刻空无一人,寥寥的几盏应急灯悬在楼道上方,随时都有可能灭掉……看起来整个项目组仿佛只剩下他还在工作,这种区别对待无疑让人有些不满。
但路远寒什么都没说,只是照例敲了两下门,就将记录单和盛装器一并放在了旁边的工具柜上,转身离开了这里。
微弱的灯光下,他的影子被拖得像是一道晃动的鬼爪,让人看得不寒而栗。
他没忘记下班前最后一道工序,消杀处理。
出于防疫安全的考虑,路远寒不是不能理解生物工程部设下这种麻烦流程的苦衷,但他脱下衣服、走进消毒室的时候,仍然没有任何好脸色。
他发现,总部的消杀设备采用的似乎都是蒸笼式的设计,将一个个需要处理的对象放进充满热气的单人间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围绕,直到完全散味,保证病菌绝无存活下去的可能,再将已经头晕脸热的专员放出来透气。
只不过实验室经费有限,设备的老化痕迹尚未清除,不如公共清洗室的干净舒服。
散开的烟雾蛇一般钻进他鼻腔下的时候,路远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在工作的时候流了鼻血,此刻,飞沫、腔膜下凝固的血渍也随着那个喷嚏一并溅了出去,很快就被冲到了排污管道之下。路远寒微皱着眉,看来再进入工作区域时,还是要多带几套换洗的衣服,才能避免这种情况再次发生。
消杀已经结束,他没有再管鼻腔的沉闷感,一步三窜地飞奔出去。
路远寒回到属于他的睡眠舱中,消瘦的指节猛地一拉垂帘,就像个盖上棺材的死人,终于闭上眼睛,将自己的意识沉到了内心深处。
“呼……”
毯子下的突起物叹出了一口气。
*
滴答。
黏稠的声音落在地板上,离路远寒的拖鞋只有不到一寸。
滴答。
那个声音仍在持续,液体落下的位置比起刚才稍有偏离,激起的水花浸湿了睡眠舱底下的一角。浓重的痕迹在瓷砖上蓄积,声音越来越怪异、缓慢,而它占据的面积也越来越大,就像一个吞噬着周边区域的黑影。
滴答。
睡眠舱的帘布被揭起一侧,某种柔软的物质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像被车胎碾死的小动物尸体,又像是废弃公园中的塑料滑梯,同样有着那种冰冷、让人满心绝望的触感。
滴答。
它在路远寒紧攥着毯子的指节上蹭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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