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跟随她几十年的郑嬷嬷膝行向前,不断替太后拍抚胸口,又转过身来拜倒哀哭:“圣上,圣上,太后她是心智糊涂了啊!”
景昭眉梢挑起,眸光一转,瞥见皇帝毫无表情的冰白侧脸,唇瓣微启正欲开口,忽而身后嚎哭声平地骤起,饶是以景昭的心性,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鬼哭狼嚎吓了一跳。
是礼王世子。
数名守在殿门处的御前侍从反应迅速,已经咔咔两声将礼王世子与云华郡主按倒在地,却没堵住他们的嘴。
礼王世子脸颊贴在地上,仍然竭力向前挣扎蠕动,大哭道:“皇伯父!皇伯父明鉴!此事与臣侄无关,臣侄实不敢有半分妄念,都是受皇祖母一力鼓动啊!”
他原本算得上风度翩翩的美少年,但这一哭一喊间,原本芝兰玉树般的风姿消失殆尽,只剩下令人瞠目结舌的懦弱可笑。他的话音未落,不少人已经忍不住露出了鄙夷之色。
皇帝充耳不闻。
他只是很平静地侧首,看了景昭一眼。那一眼很平淡,其中的意思却表露无遗。
——看见了吗?
恶意、背叛和丑态,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常态。母亲可以毒杀儿子,孙子可以背叛祖母,大难临头各自飞,更是数百年间一遍一遍不断上演的相同戏码。
礼王世子的嚎哭仍在继续。
在他身侧,云华郡主同样被按倒在地,柔嫩的小脸压在冰冷地面上,反剪的双臂和压紧的腰膝传来阵阵痛意。
她没有哭,也没有喊,只是象征性挣动了两下,耳朵紧紧贴着地面,似乎想借此听见一些动静。
然而她什么都没听见。
殿内殿外除了连绵雨声与身侧兄长狼狈的嚎哭声,天地间一切声音似乎都消失了。
云华郡主的心渐渐沉落,最终只剩一片冰凉。
愤恨、失望和未知的恐惧,几乎同时攫住了她的心脏。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
越来越急促,震耳欲聋,仿佛要冲破她的胸腔。
她骤然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厉喝:“景煜,你闭嘴!”
这声厉喝平地乍起,不但礼王世子被她惊住,就连景昭也微微侧过脸,朝殿门处望来。
“你这丢人现眼的东西!”云华郡主厉声道,“给我闭嘴!”
放在往日,礼王世子娇生惯养又唯我独尊,决计受不了被妹妹如此冒犯。然而他本就是个金尊玉贵的废物,如今恐惧到了极点,只想哀恳求饶,哪里还有胆量在皇帝与储君面前还口斥骂。
“软骨头,窝囊废!”云华郡主一字一句道。
下一刻,她尾音骤然变调,尖锐上扬:“动手!”
这两个字急如星火,快如闪电,从云华郡主舌尖一掠而过。快到任何人都来不及做出反应,甚至来不及思考。
就在云华郡主喊出动手的前一刻,屏风一侧跪着的一个褐衣宫女,悄无声息抬起眼来。
她有一张很平淡的面容,淡得像是一块褪了色的布匹,在这富丽堂皇的宫室中暗淡至极,无论谁从她身边路过,都不会有兴趣多看一眼,当然也不会记住她的面容。
褐衣是华阳宫二等宫女的标志,华阳宫的宫女,守在太后的寝殿里,当然挑不出半点问题,也不会引起半点疑心。
何况她本来就是那样平常、平淡乃至平庸,绝不会引人留意。
她的袖中藏着一把短匕首,这把短匕首的刀刃涂成灰黑色,完美隐没在光影黯淡的寝殿里,绝不会使得袖底刀刃在举手投足间反射出光芒。
当云华郡主喊出动手两个字时,殿内所有人都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唯有她明白,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
一道褐色身影,如猎豹般急跳而起,朝着太后床前不远处扑来,袖底匕首滑至掌心,一刀刺向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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