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昭正在抖自己的衣摆。
她宽袍大袖,仪态风流。这身装扮本是为了佐证苏氏女郎的身份,行走在山道石阶上衣袂翩然,煞是好看。
就算被巡逻的部曲当场抓获,也必然慑服于她的风姿装扮,不敢冒犯,而要恭恭敬敬请能做主的人前来接待。
但离开山道石阶,一脚踏入林间潮湿的地面,泥土夹杂着复杂的气息同时扑来,并不如文人墨客想象的那样清新动人,反而有种窒闷浑浊的味道。
蚊虫嗡鸣,幸好上山之前,二人都佩戴了驱虫蛇的香囊,香囊是由穆嫔亲手择选药材调制,效果极好。
景昭压紧帷帽纱帘,苏惠则抽出一块布护住头脸。
饶是如此,景昭靴底也沾满了潮湿的泥沙土块。
前几日刚下过雨,林间泥土潮湿,景昭只觉得靴子发沉。
她停下扎紧袖口衣摆,跺掉靴底泥块,扯掉勾在衣袍上的枝叶苍耳以及许多不能细想手感奇怪的东西,低声道:“你猜,他们在找什么?”
苏惠目光警惕敏锐,四下环顾:“或许是王七的尸体。”
“你也觉得王七死了?”
苏惠低声说:“小人于破案一道所知不多,杀人经验倒很丰富,说不出什么切实的证据,但直觉如此——人来了!”
火光与人声渐近,搜寻的沈氏部曲们分布在山道石阶附近两侧的山林中,呈扇形逐步向下推近。
搜查太过无聊,黑夜又滋生恐惧。
这些部曲们一边搜查,一边三三两两低声闲谈:“这边偏僻,没啥好找的,还不如早点散了回去喝花酒。”
“老刘你失心疯了,要命的花酒也敢喝?”
“你胡说什么,这里的女人我当然不敢沾惹,我说回城!”
“可不是?犯不着,犯忌讳。”
“嗐,城里妓坊多了去了,兄弟们没必要,又犯忌讳又瘆人的。”
紧接着哄笑声三三两两响起,有人说了几句荤话,紧接着便听见笑骂:“谁有你裤腰带那么松,女鬼也敢碰!”
‘女鬼’二字一出,林间忽然一静。
或许是因为突如其来一阵冰冷湿黏的夜风,或许是远处山峦的轮廓与伸展的枝叶太过狰狞诡异,部曲们那些不干不净的话像是被一只名为恐惧的塞子堵回了喉咙。
良久,不知是谁干笑了声:“呸呸呸,都别说了,赶紧搜完山回去复命是正经。”
“是啊是啊,大半夜怪吓人的。”
这群部曲搜得偷工减料,可能是因为恐惧,根本不敢离山道太远、走得太深。
“要我说,咱们人是不少,可这山太大,搜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说起来何必搜山呢,平时山道入口都有人守着,这一调动搜山,反而把原本的巡逻全打乱了。”
“有什么办法,这是主子开了金口吩咐,你敢跟主子说‘我觉得不用搜山,让兄弟们都回去洗洗睡吧’?”
“行了行了!”一名头领模样的人斥道,“胆子大了是不是?主子都敢议论了,没规矩。”
另一名部曲涎着脸笑道:“队长,我们两眼一抹黑,搜也不知道搜啥啊,光吩咐一句搜查异样,这大半夜的什么算个异样,你跟咱们说一下。”
“就是,队长,跟我们说说——哎,这个人没见过,你是谁?”
队长呵斥道:“别问了,你们不知道是好事,知道才麻烦。这是小金,你们不认识。”
“新来的?”众人纷纷看向队伍中那个陌生沉默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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