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含章?
东宫舍人、长春县主景含章,随侍皇太女北上巡游,同时是景昭最后一道假身份的真正主人。
景昭询问路过的积素:“两辆马车同行,走得了吗?”
她甚至没有叫积素的名字,依旧抱臂目视远方,眉梢微蹙似在掂量。如果不是积素四下张望,确定此处没有其他人,恐怕根本不会认为这是在问自己。
但这显然不是刻意的轻蔑。
这种态度,更像是多年来高居上位,一言一行皆有无数人瞩目,一举一动都会引来无数人争相讨好侍奉所养成的习惯与底气。
正因为有这种底气在,因此无论做什么,都显得格外理直气壮。
积素情不自禁地认真答道:“两辆马车互为臂助,走得会很慢,但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我正奉郎君的命令去检查马车……”
话说到一半,积素忽然醒过神来,话音戛然而止。
然而该回答的问题已经回答完了,景昭并没有在意他的停顿,轻轻点头。
能走就行。
鬼知道这间黑店里死过多少冤魂,景昭可不想在这里多住几天。
早餐依旧是两辆马车中自带的食物,南方天热,食物不宜久放,如果不是今天一早雨停,恐怕到了晚上,他们就不得不使用黑店的锅碗瓢盆开始做饭了。
各自检查马车,喂过马。众人打叠好行装,确保随时可以前行,才想起来客栈里还关着几个匪徒。
内卫的看家手法果然可靠,整整一夜,无人看管,那些匪徒愣是没能挣脱绳索。
“绳扣越挣扎越紧。”苏惠俯视着满地扭曲的匪徒,对景昭介绍道,“看来他们不太安分。”
安分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按理来说,这些匪徒应该被送进官署。然而即使最天真乐观的穆嫔,现在都知道南方的官署等同于笑话。
处置匪徒的任务,景昭交给了苏惠,裴令之让积素也去帮忙。二人并肩站在马车前,注视着满地泥水,简短商量行程。
“雨后不能再走偏僻小路,掉头沿渠前行,大约今晚能到武奚县,接下来沿仙野、临澄、丰年三城这条线出临澄郡,怎么样?”
裴令之思忖片刻:“没什么问题,不过有一点,过了仙野县,我想顺路拜访一对朋友,可能要耽搁一两日,不知女郎方便与否。”
景昭道:“郎君现在不怕泄露行藏了?”
裴令之抬手掠起耳畔一丝碎发,道:“人在家族之外,总要有些自己的朋友。君子之交虽说清淡如水,却也不易为外物动摇。”
清晨起来,裴令之没有带帷帽,侧颊沐浴在天光下,冰白似雪,柔润如玉。
景昭侧首看他,心中一动。
无边权势之下,美貌固然是俗物,但真真正正的绝顶美貌依旧有价无市、万金难求。
她没有刻意回避,用一种欣赏的目光注视着裴令之,道:“郎君的君子之交,想必亦是天下闻名的难得人物。”
裴令之道:“女郎猜错了,我两名朋友,并没有什么名气。如果硬要说,也是忤逆的恶名。”
忤逆,无论何时,不分南北,沾上这两个字,便意味着麻烦。
景昭说:“我看郎君并不以此为恶。”
裴令之一寸寸抚过袖口,压平皱褶:“从道不从君,从义不从父,人之大行也。”
即使他此刻穿的只是一件寻常富贵人家的浅青绸衣,但这个动作由他做来,那件寻常绸衣仿佛也泛起了珠光锦般名贵的光泽。
他侧过脸,忽然对景昭飞快眨了眨眼,显得有些狡黠:“女郎认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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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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