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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裴令之的呼唤,景昭垂下头。

她平静说道:“你醒了。”

裴令之勉强撑住地面坐起来,面色更加苍白,忍痛道:“我们这是……”

景昭打断他的话:“我不知道。”

然后她将打磨尖锐的石块塞进裴令之手中:“你拿着。”

做完这件事,她陡然失了力气,软软倒落,倒下时还记得看准方向,避开那些尖锐的石块。

裴令之连忙拢住景昭肩膀,将她抱进怀里,避免她真的一头栽倒在乱石间。

仅仅只是这样一个动作,裴令之无声拧紧了眉头,他忍住疼痛,一手环抱景昭,让她睡得更舒服些,另一只手握紧了石块,目光如水,潺潺淌过四周草野。

他静静坐在那里。

不言不动。

无声无息。

第一缕天光刺破黑暗的刹那,景昭醒了过来。

困倦消散大半,身体上的疼痛却没有减弱半分。

但她向来极其能忍,抿紧血色淡薄的嘴唇,问裴令之:“你需要睡吗?”

裴令之摇了摇头:“还好。”

景昭说:“此地不宜久留。”

所谓两袖清风,孑然一身,不外如是。

过所、金银、武器,全都在昨夜漆黑的江中,随着江水滔滔东去。

翻遍全身上下,景昭发觉自己除了一身发皱的衣裳,再无半点随身物品。

饶是她素来镇定,此刻也明白,双手空空上路着实凶多吉少。

站在河滩上,景昭很是萧瑟地出神片刻,转身朝着身后草野喊道:“都在吗?出来。”

她的声音孤零零地回荡,始终没有半点回应传来。

眼前草木幽深,深不见底。

背后大江滔滔,孤帆远影。

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两个人。

景昭忽然感觉有些冷。

她有刹那的自我怀疑——也许当日冥冥之中令她辗转反侧的危机是应在这里,如果当日从玄阳山走陆路,而非登船改道,也许已经平安抵达。如今一念之差,落得这步田地,连父亲留给她的内卫都断了音讯。

但她心智向来坚定,转瞬间便强行压制住所有自我怀疑。

再转过身来,她的神情已经平静如常,仿佛万事不萦于怀,此刻的前路未卜根本称不上半点危机。

“那就走吧。”

第99章 行路难(八)醉春烟

接下来的行程极为无趣,无非就是在水畔与山野之间不停行走。

倘若有车有马,侍从如云,这样的行程自然可称一声风雅,说不定还能起兴写出很多优美诗赋,变成一段人人称赞的佳话。

很可惜,景昭和裴令之现在什么都没有。

以家世而论,他们可称是北方与南方身份最高、话语权最重的那拨顶尖人物;以权势而论,放眼南北二十一州,除了皇帝之外,又有谁敢说自己的权柄大过皇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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