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是开着的?”
陈羽芒没有理会惊慌失措的齐研,而是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大门敞开,齐研再不想面对也必须要面对,他咬着牙,跟随陈羽芒进屋,却在踏入屋内的一瞬间,脑子一嗡,几乎窒息了似的瞪大了双眼。
陈羽芒视若无物地走了过去,鞋子踏上湿润黏腻的地板,深色的植绒因为液体被湮得更深,无限接近于黑色。张仁帆坐在椅子上,一只手垂落,一只手放在腹部,手里举着一把手枪,枪口对准自己。他的嘴大张着,上颚与牙堂贯穿至后脑,子弹迸出的甬道,让两边都像被绞碎的管道口,血肉模糊地绽开了,灰白色的粘液与红色黄色的水从额头分散流淌而下,避开了残留惊恐和绝望的眼球,顺着鼻子,人中和下巴,他身体里的水淹没了他自己,就这样定格着先一步腐败。
这对齐研来说或许是个惊喜的,但他还是没忍住,头晕目眩地跪下呕吐,不断呕吐,胃囊抽搐不断颤抖,无法呼吸。大脑一片空白。
陈羽芒侧头,看着床上那些大概是要用到自己身上的东西。稍微有些后悔。
当然不是后悔以身犯险,而是后悔自己高估了这群人的心性。
果不其然,陈羽芒的担忧和猜测全成了真,这一床的刑具无疑是张仁帆欢庆胜利的香槟,这个蠢货真的如陈羽芒猜测的那样……以为邢幡已经落入股掌,再无法翻身。
就知道会这样。
蠢东西。
“唔谁、谁在那!”齐研发现了什么,吓得连连后退,他根本站不起来,几乎是爬到了门口,今夜他见了太多鬼,也是他自己命数不好。
陈羽芒也知道,到了这一步逃避无用,再演下去也未必会被原谅。于是他绕开张仁帆的尸体,看着窗外恢弘的夜色,商业群无数金色的灯点缀在江河与大桥两岸,璀璨成这样也照不亮这间血气冲天的屋子。再拖下去没什么意义,陈羽芒伸出手,松掉自己的头发,将皮筋丢在地上,和满地的烟蒂一起。
他微微侧过头,看着在阴影里等待自己的人。还真是头一次,在这么令人不快的情境下,没有扑上去撒娇。
邢幡永远是那么干净,芬芳,这是陈羽芒喜欢他的地方。即使是现在,他也坐在那张皮质沙发上,在亮光拼尽全力也涌不进来的地方,自然而然地与黑色融为一体,他难得抽了烟,雾从微张的嘴唇间缓缓游漫出来,有意无意地遮盖腥臭气味。其实他衣着也没有多么干净,血迸在了他的喉结与下颚。双腿交叠,宽阔高大的身形稳重地端坐在那里,并不紧绷,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应该就是在等乖乖回家的人,他已经耐心且仁慈地等了很长,很长时间。
邢幡低沉的笑依旧如往常,还是深含纵溺,对待陈羽芒总是像在对什么柔软的东西,捧着,触着。时间一久,就会让人忘却,他本质也不是什么能被允许放心触碰柔软事物的、温柔的人。极度的危险气息与再温柔也无法掩盖的压迫感,铺天盖地地灌满了这间套房,这里有犯人和尸体,冰冷的枪管和破溃的肉。有温柔的、包容的邢幡,和不听话乖巧的、犯了错,被抓住的陈羽芒。
邢幡说:“芒芒。”
十七岁的陈羽芒手里拿着沉重的冰锥,在血泊中抬起头,怨怠地看了过去。
三十二岁的邢幡向他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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