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往上看,一片漆黑,难以分辨到底是殿顶还是洞顶,大脑处于一种宕机的溟茫中,宛若飘浮在虚幻和真实的两界夹缝间。
醒后沉闷的呼吸是唯一活着的自我感知,他的内脏肺管直到喉口一路烧出了一场甜蜜煎熬的灾难,舌头发痛,反胃干呕,不怎么温热的眼泪被逼出眼眶,折磨他的反而成了致哑的毒药,需要流露的悲伤成了堵住泪水的堤坝,于是他清醒又冷静地知道有一个并不讨喜的名字长在了他的大脑里。
如点序湘所言,他确实无所谓又厚颜无耻地对已死的鸠漓大肆说“爱”了,代价是肮脏虚无的灵魂之上升起一座座象征埋葬的无字碑,至于埋葬的什么,他缄口不言。
三年后。
魔界总坛练武场的高台前方,下人撑着遮阳伞站在身后,将上空的阳光遮得严实,祁殃坐在藤椅中支着太阳穴,手边的檀木小矮桌摆着一盏冰鉴,丝丝缕缕溢着凉气,白雾轻绕他的发尾而上,漫到腰身、手臂、肩颈,阴影自头顶罩下,侧脸也朦胧。
到正午休息时,远方哨令一响,台下训练了两个时辰的魔族皆收起刀剑灵力,方才对峙时招招致命的搭档相携着将彼此拉起,数千人影如蚁群出巢般,浩浩荡荡朝练武场出口涌去。
唐泗从高台后方兽首下的长阶处迈了上来,走到他身旁,俯身将唇凑到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祁殃最后的视线黏在下方场地那不显眼的一角,有几个魔族聚在一起没有第一时间随大部队离开,貌似起了什么争执,族内恃强凌弱组团霸凌也是常见,他的目光在那处停留几秒,待来人说了几句话后才强制回神,微微偏头,垂下眼睫静静听着。
“……已经确定是与天道有联系了,跟当年晏宿雪的情况极像,也是无情道出身,只是才刚入门,二十出头未成大器,要不要我直接杀了他?”
祁殃眉心一动,他其实根本没听清那人前半部分说了什么,眸中有些迷蒙,问道,“……在哪个宗?”
唐泗又重新说了一遍,“九冥宗。”
“九冥宗。”他顿了顿,喉间溢出一声上挑的气音,淡漠的眉眼敛出些弧度,笑意不达眼底,“九冥宗净出天才。”
他好似另有在意之处,说着又往那台下一角瞥了一眼,那群魔族还没走,看样子在聚众打人,嘴里嚷嚷着什么,太远听不清。
唐泗注意到他的视线,顺着他看去,“要我解决么?”
“不用,”祁殃耷拉着眼皮,没什么表情,“天道培出的新人那边你先别动手,继续观察一阵……把中间那被打的人叫过来。”
唐泗虽不解他叫一个不起眼的魔族做什么,还是依言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把人带上来,那魔族的衣服已经脏破不堪,脸上也青红交错,被打得皮肤肿起,额发凌乱看不清眉眼,见到祁殃后脚步虚浮地跪在他身前,双手放于膝上,垂着头低声道——
“见过教主。”
祁殃倚着椅背,衣袍下的双腿随意交叠着,无声盯他看了半晌,开口道——
“他们为什么打你?”
“……因为小人非纯血魔族,两年前从修真界叛逃到魔界,他们说小人有二心,是奸细。”
这种话,就算纯属诬陷,换个旁人都生怕风声传到其他魔族耳中威胁性命,他竟然就这么复述出来了。
“那你确实挺废物的,对修真界忘恩负义,到魔界也没人容得下你。”祁殃浅笑道。
那魔族不说话,始终低着头。
祁殃也不恼,由着他低着,反而伸出手探到他脸颊旁一寸处,手心朝内,语气甚至有些轻柔,“为什么资质这么差?”
对方余光瞥见他纤白如雪不见血色的那只手,有些疑惑,微微抬眸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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