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曾高中过秀才,于寻常百姓眼中,至少是在他娘眼中,秀才老爷的手是拿笔写字,怎么能干粗活?
于是,家中的粗活只能落在娘身上。
他每每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时,也会被阻拦,被他娘一句“咱们阿璟日后是要读书,不需要操心这些琐事”堵回来,如果不听,他娘便会愧疚自责地落泪。
后来他爹又备考数年,都不曾中举,人没了心气神,整日醉得不省人事。
娘告诉他:“你爹也有难处。”
她学会了一个词,叫做郁郁不得志,于是,他爹再是烂醉如泥,也只会叫她心疼。
因为一点欢喜和被刻入骨子的相夫教子,便比田地中的老黄牛还要任劳任怨。
谢祝璟无数次地想,谁说文人清高了?
谁会比文人再会算计。
他爹也是其中一员。
一首情诗骗得他娘芳心暗许,一声备考叫老丈家倒贴十年,一纸婚姻买来终身奴隶,洗衣做饭,孕育子嗣,没有一点怨言。
谢祝璟回神,眼底浮现微微嘲讽和自嘲。
其实他骨子中也流着他爹的血,纵他再厌恶他爹,但轮到他时,他发现,他也没比他爹高尚多少。
扪心自问,如果没有小小姐一事,他会不会选择孟巧静。
谢祝璟心底有答案。
会。
肯定会。
他懒得浪费心思在后宅,这么一个来投奔他的表妹太合适了,既成全了他的名声,不会叫外人觉得他薄情寡义,又满足了他的需求。
她也许没那么聪慧,但她足够听话。
听话这一点,就足够掩盖她所有的瑕疵。
但也仅仅如此罢了。
她会是他的妻子,也只会是他的妻子。
后宅生活会变得仿若一潭死水,半点波澜都没有,但这样的状态于他而言却是最好,他的志向从不在男女私情上,安静的后宅才不会给他添麻烦。
但是没有如果。
二皇子求娶一事,把他和小小姐牵扯到了一起。
他很清楚他对小小姐的心思,不论是否纯粹,都绝不清白,只这一点就不会让他再看向孟巧静。
她来晚了一步,时间不对,便什么都不对。
谢祝璟闭上眼,声音平静得近乎漠然:
“让她回去。”
檀林不敢出声,秉着呼吸退了出去,须臾,外头孟巧静的声音戛然而止。
孟巧静下意识地转头朝室内看去,怔愣了很久,才勉强回神,她问:
“表哥醒了?”
檀林没回答这个问题,委婉劝道:“时辰不早了,表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
孟巧静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变得十分安静,许久,她轻声说:
“那你让表哥好好休息,我就回去了。”
她抬头又望了那扇门,但室内什么声音都没有,就仿佛里头根本没有人一样。
一阵阵心酸蔓延,孟巧静甚至都不知道她为何心酸。
分明在踏入京城的那一瞬间,她就明白了,她和表哥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他是朝中新贵,她是人人口中的扫把星,若是叫人知晓她的心思,定然会觉得她痴心妄想。
早在表哥中举的那一刻,父亲就和她坦白过这一点。
她是再自知之明不过的姑娘。
她不敢妄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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