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隔着一张矮腿小几,昏暗的油灯只隐约照亮了矮几的桌面,与两人的大致轮廓,难以看清对方的脸。
“我受顾郎所托,代他寻找家人。”
戏志才娓娓道,
“只是我疾病缠身,无法可施,便托了元直,代为找寻。”
“所以老徐来温县找我。”
戏志才现出惊讶之色:“原来你便是顾郎的阿弟。”
顾至酝酿了许久的话语顿时被堵了回去。
难道戏志才并不认识他?白天之所以不愿意与他多谈,是因为戏志才与葛玄并不知道他就是顾至?
确实,依照戏志才的说法,他代托老徐找人,只知道几个相关的特征,未必能当场认出他。
那么白天,他们二人的反应……单纯只是对陌生人的疏远与防备?
顾至觉得逻辑似乎能说得通,却又觉得什么地方隐隐违和。
“阿兄为何要托郎君找我,他可与郎君一同来了温县?”
“顾郎不知你在曹营,以为你去了蜀地,当即南下,只托我留意你的消息。”
油灯渐弱,戏志才取过油灯臂上挂着的短钎,拨弄灯芯,
“起初,我亦不知你在何处,直到有人告诉我——你被抓到了曹营,正受着磋磨。”
“为你报信的那个人……”
“那人形迹可疑,等我再次醒来,他已不见了影踪。”
……
顾至又问了几句,发现对方的每一句回答都逻辑自洽,与老徐的说法互相印证。
堪称完美。
在东郡驿舍的时候,顾至曾因为顾彦的“籍籍无名”,怀疑戏志才就是顾彦。
而今晚的对谈,全然推翻了这个猜想。
……真的吗?
顾至反问着自己。
一个,是不曾在原著中出现过的角色。
另一个,是在原著中声名远扬,却又在现实中查无此人的存在。
他们恰巧是好友,恰巧一样“病弱”。
戏志才今日恰巧进入曹营。
好多个恰巧。
顾至抬手端起铜灯,俯身靠近戏志才,隔着矮几打量着他的容貌。
修长的眉,不大不小的眼,不长不短的睫毛,不高不低的鼻梁,薄而冷白的唇,略带几分沉郁的神态。
这副好看的皮囊,与他,与“顾至”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着实不像是亲兄弟。
戏志才静静地任他看着,同样打量着顾至的面容,探查着他的面色。
“我不喜欢被人诓骗。”
顾至盯着他的眼,一字一顿地道,
“……阿兄。”
无论是瞳孔,还是面上的神色,戏志才都没有一丝一毫变化。
只因为顾至的这一句“阿兄”,隐约露出了少许疑惑。
“顾郎?”
毫无破绽,无懈可击。
唯有看不见的衣袖之内,苍白的指尖蓦然一颤,渐渐收紧。
顾至盯了戏志才许久,直到他抿紧嘴,压抑地咳了半声,才将油灯放回原处,缓缓起身。
“打扰多时,还请戏处士好好休息。”
他起身离开营帐,步履如风。
戏志才盯着摇摇欲坠的灯火,一动未动。
葛玄悄悄地从榻上爬了起来。
他蹑手蹑脚地走近,正要出声,却见戏志才倏然抬头,食指抵着唇,眸光幽邃。
葛玄当即闭了嘴,坐在矮几旁,打开水囊,沾湿指尖。
——外?
戏志才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
葛玄继续写。
——他,已想起?
戏志才微不可查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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