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的时候,身边只剩下一道呼吸声, 熟悉的清香愈加浓郁,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反复叠加,浓郁得令他昏眩。
可是荀彧始终坐在离他稍远的地方, 不曾靠近,也不曾有任何举动,如果不是熟悉的香味一直萦绕在身侧,他还以为荀彧早已离开。
这份停滞般的寂静,让顾至想起在宛城时做过的梦,莫名生出几分踌躇。
光是为了击败张杨、韩暹等人,平定宛城及周边的叛乱,他们就耗费了三个多月。
加上前期攻城,与路上折损的时间,他与荀彧已接近一年没有见面。
虽然这并不是他的本意,局势与意外也不受他的控制……但,一想起出征前,在荀彧面前作出的允诺,顾至不免有几分发虚。
他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烦躁地翻身。
当几乎陷入静止的荀彧终于起身,来到榻前,为他盖被子的那一瞬,顾至心中的所有迟疑都被一道更加强烈的情绪覆盖,迫使他睁开眼。
“文若莫非在生我的气?”
“为何这么想?”
“若非心中有气,为何远远坐着?”
荀彧先前选择的席位是挨着门的一处偏席,距离木榻最远,足有一丈的距离,几乎横跨了内室的两端。
然而,听了他的疑虑,荀彧只是哑然失笑。
似乎看出他隐匿的不安,荀彧抬起右手,一如过去那样,轻而温柔地摩挲着他的鬓角。
“我只是想让你好好睡一会儿。”
坦直的话语,比细致的碰触更先一步地钻入心窝。
烦躁与忧虑一哄而散,化作炙热的蒸汽,攀上面颊。
他忽然伸手,学着梦境中的模样,一把勾住荀彧的后颈。
深棕色的眼瞳微微放大,里面盛着的倒影不断晃动,从清晰到冥蒙。
荀彧似乎在为他的行为感到惊讶。
在他骤然起身时,荀彧只愣了一瞬,便伸手托在他的脑后,避免他与床榻撞在一处。
“阿漻?”
带着疑问的呼唤被密切地堵住。
顾至咬着丝帛般软润的唇,在唇齿间品出了一分香气。
这道香气与荀彧身上的佩囊与衣熏不同,带着丁点果香与草药的苦涩。
他不由停下啃咬,正要询问“文若莫非身子不适”“今日饮了什么药”,身子忽然一沉,温热的掌心带着他重新落在榻上,随着上方法覆下的身影,将他堵在狭小的缝隙之间。
刚刚分开的唇再次失去自由,沉重的触感与呼吸将他包裹,竟有一种无处可逃的错觉。
即使落在唇上的吻并不粗暴,始终克制着力道,他仍然能从中感受到一分难以忍耐的渴念。
像是千辛万苦的隐忍,终于破开闸门,归入另一处洪流。
久违的异感抽走了他的气力。
揽着前方之人的手缓缓滑下,落在身侧,其中一只被炙热宽厚的手掌紧紧握住,分开指缝,无声扣紧。
果味与草药的气味在口中乱撞,恣意侵占,不期然地,顾至想起那个被打断的美梦,未被握住的右手无力地抬起,抓住近在咫尺的玉带。
抢夺着呼吸的唇瓣却在此刻分离,荀彧松开十指交握的手,为他整理微乱的发髻:
“此处不可。”
顾至这才想起现在所在的地点,顿时脸色一黑。
如若安抚一般,唇间相贴了片刻,荀彧揽着他的背,带着他起身。
“我们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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