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些日子,反常得太过,连他自己都看不过去。
唯有佛经、佛堂、静心咒,这些东西,尚能压抑些他的心火。
他垂首磨墨,墨条在砚台上温吞地、缓缓地打圈,修长的玉白手指沾了一点墨渍。
用毛笔,蘸了水润过,又在砚台上,左右蘸了两下,吸着墨汁。
那砚台周围,刻了一圈细小的梅花。梅花是冬天里才有的花,眼下山上,漫山遍野尽是桃花。
这时候,她正跟李玄白两个人在山花烂漫里走吧。
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前些日子她伤了膝盖,腿尚没好全,饶是这般,竟然也非去不可。
腿还痛吗?怎么这般不懂得爱护自己。
她喜欢李玄白?
他垂眸,唇边勾起一抹自嘲冷笑。
她喜欢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是跟这最没有关系的一个。
蘸饱了墨,他将笔尖拿起来端详,那笔尖有一点毛叉的分刺,他将那分叉揪去了。
李玄白,似乎是喜欢她。
是了,那是自然,他那个性格,已经表现得那般清楚显豁。
或许这是好事。他在心里告诫自己。
李玄白本就性子乖张,山上众人早已习惯了。然而又着实天赋奇高,又得师叔偏爱,行事再怎么荒谬,也无人能动他半分。
或许,就得是这样的人,才适合爱她。
性子坏、练得好、师叔偏宠、并无什么担子。
不高兴了,说下对面脸面,就下对面脸面,反正本就是性子那般坏的人,谁会强求他有好脸色。
再偏爱谁、再向着谁,也没人敢说他一句不是——不过一个山内弟子。
唯有这样的人,才能心无旁骛、一心一意地护她。倘若有人嫉妒,当即便能拉下脸替她回过去,既不需考虑对面人的脸面、资历,也无需考虑什么山内和睦、门派团结,反正他没在那个位子上,并不需对这一切负责。
唯有这样的人……
他默然,长睫密密垂着,掩去眼里一切心思。
是啊,他爱她,比较好。
想明白这件事,他竟然微不可见地笑了下。
也好。如此,她在这山上,多了一个人护她保她,甚至这个人,能为她做的,比他还要多。
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顾怀瑾。他告诉自己,你该感谢李玄白,才是。
是的,感谢他。
他微微笑着,拿着笔,在案旁伫立许久。
一低头,才发现,蘸饱了墨的笔尖,已经滴了一团墨下去,在宣纸上晕开了一小圈。
那是昨日写好的佛经。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1]
“色即是空”。
那一团墨,刚刚好好,洇在“空”字。
怎么会,竟然,这么像……
那个梦里,她的……一个胎记。
腰窝——里的,胎记。
娇俏的、圆圆的,腰窝。
他的心脏仓惶跳动一下,几乎从胃里开始烧起来,不受控制地,烧过头皮、烧过指尖、烧过脊椎、烧过每一根细微战栗着的神经。
他分外冷静地,想。
或许,晚了。
他已经完了。
第31章
化龙潭,之所以得了这么个名字,是因为据传此处曾有鱼化龙。
南琼霜抬头,望见绿幽幽潭水之上,一棵粗而弯曲的树干扭曲着横过来,将两侧密林连接在一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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