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秦少英这次再见李崇,又见卿云如此情状,心下对李崇的认识又更深了一层。
这个疯子或许根本连江山都不在乎,全都只是他的玩物罢了,什么江山社稷,也只不过是供他随心所欲把玩的物件,玩坏了,丢了便是。
兵符和兵书,包括秦少英揭露他罪行的亲笔信,对李崇而言,都没有任何约束力。
李崇便是故意放秦少英带卿云离去,今日召秦少英入宫,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陷阱就摆在眼前,只看秦少英肯不肯跳。
秦少英心下也十分明了,这是一场双方都心知肚明的围猎,他满足李崇对他和卿云最后的一点猎杀欲望,也得到一个能逃出生天的机会,这是李崇惯用的法子,给人一个遥不可及的希望,然后亲手将它扼杀。
这种阴谋诡计,叫秦少英感到无比的厌倦。
“将军……”
秦少英抬了下手,“别那么叫我。”
“是,郎君,车马已备,何时出发?”
秦少英抬眸看向西沉的日落,今日日落颜色格外绚烂,深红带紫,天象有异,“今夜子时。”
午夜时分,秦府诸门,数辆马车接二连三地从各个门出来,出了京城后便分别驶向不同的方向。
殿内烛火通明,李崇把玩着手上那个玛瑙络子,嘴角若有似无地笑。
“不过区区障眼法,”李崇缓声道,“一个不留。”
“是!”
京郊侍卫们护送着马车狂奔,尽力躲避着后头黑压压铺天盖地袭来的围追堵截,天空中轰隆作响,冬雷震震,眼见要有一场暴雨下来了。
秦少英不在任何一辆马车中。
秦恕涛一生谨小慎微,生怕有朝一日会如其他两个兄弟一般死在先皇手中,早在府中留了几条暗道出入,这个秘密从来只有秦少英这个独子才知晓。
秘道之中一片漆黑,唯靠背上的人脖子上挂的夜明珠提供一点光亮,秦少英背着卿云疾行,他如今一个人也不信,也不想再多花心思去分辨谁是真是假,他已厌倦了,早便厌倦了。
密道出口正在京郊一个小院当中,秦少英放下卿云,取下他脖子上的夜明珠,卿云头耷拉着,夜深了,他很困,故而一直在睡,他的睡颜瞧着也仿佛与从前不同,太平静,平静得让人心里发寒。
秦少英只匆匆看了一眼,便用兜帽遮住他的脸,将人背好,悄无声息地从小院当中跃出,落下的瞬间,他想到那一夜,卿云抱着他的脖子,那一声带着欢喜的惊呼。
倘若时光倒转,他已知将来会发生什么,那一夜,他会不会带他走?
不,他不会的。
他仍然会选择利用他去杀李旻,这便是他最卑劣也最对不起他的地方。
他曾说,假使长龄复活,卿云为了荣华富贵,也会舍弃长龄,他那不是在说卿云,而是在说自己。
喜欢,爱,又如何?有些东西,比那更重要。
他一向这么觉着。
头顶雷声滚滚,秦少英数个起跃,已带着卿云离开了京城这座巨大的将所有人都困住的牢笼。
又一辆马车门被踢开,里头却是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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