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勾着头看她,带着一丝戏谑:“小乌鱼离开时,尚且得了一枚‘好朋友’相赠。为何我走,桑大夫却如此吝啬?”
“好朋友”。
桑落挑眉睨了他一眼,忽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戴着镣铐的双手,指尖微凉,触感却清晰。
她抬起眸,眼神清亮:“你就用它们吧。”
这本是一句带着调侃意味的回应,说完她便要抽回手。
却被颜如玉反手紧紧握住!
铁镣的冰冷硌着她的手背,而他掌心的温度却灼热惊人。
“桑落。”他喉结滚动,嗓音低沉沙哑,仿佛压抑着汹涌的浪潮。
万千情绪,最终只凝成用力的这一握。
桑落仿佛读懂了他所有未竟之言,看着他眼底的挣扎、不舍、以及那份不愿用承诺束缚她的温柔,微微颔首:“我都知道。”
她都懂。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城门内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顾映兰一身灰色长衫策马奔来。
他勒住马缰,矫健地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
眉宇间比过去更多了几分沉稳和英气。
他牵着马走到颜如玉面前,拱手道:“颜大人。”
颜如玉微微摇头:“戴罪之身,不敢称大人。你我可兄弟相称。”
顾映兰从善如流,改口道:“颜兄。”
他从腰间解下一个羊皮酒囊,递了过去,“得知颜兄今日启程,特来送行。此去西北,山高水长,望君珍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的桑落,又补充道,“京中诸事,颜兄不必挂心,桑落这里,我也会尽力看顾。”
颜如玉接过酒囊,掂了掂,又将酒囊塞了回去:“不必。”
顾映兰微微一怔。
才明白这个“不必”是指的“不必照看桑落”。
颜如玉温柔的眸光落在桑落脸上,笃定笑着:“她自有她的天地,无需任何人看顾。她能照顾好自己,也能照顾好她想照顾的一切。”
顾映兰闻言,随即失笑,摇头叹道:“颜兄既然如此不放心,那便早些归来吧。”
他侧身,指向身后的骏马:“此马是太后命我送来,赠予颜兄代步。”
又上前一步,用仅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对颜如玉道:“桑落用心良苦,顾某却是不忍,只给颜兄三年。”
说完,便将缰绳按进颜如玉手中,又转向那两名押解差官,神色一肃,亮出一面令牌:“太后懿旨,颜如玉此行,沿途一应事宜,尔等需妥善安排,不得苛待刁难。若有闪失,唯尔等是问!”
差官一见令牌,吓得连忙跪地叩首:“卑职遵旨!定当谨遵太后懿旨!”
桑落悄悄抬眼,望向城楼方向,轻拽颜如玉的衣袖,悄声道了一句:“太后来了。”
颜如玉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在那垛口之后,隐约可见一个戴着幂笠、身着普通妇人衣裳的身影,正凭栏远眺。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尽管身着囚服,手脚戴镣,却依旧仪态端方,朝着城楼的方向,深深一揖。
城楼上的人影一动不动。
二十年前,松州城外,他的父亲晏掣赠马于吕子骞,助其携子女逃离死地。
二十年后,京城门外,已贵为太后的吕芳赠马于他,送他充军西北。
此中深意,轮回因果,令人唏嘘。
礼毕,他转身,再次看向桑落。
“我走了。”
桑落点头:“平安。”
恰有一朵格外顽皮的柳絮,打着旋儿就要落在她的发间。
颜如玉抬起戴着铁镣的手,动作因镣铐而略显迟缓笨拙,却异常轻柔地,在她额前轻轻一拂,抓住那朵柔软的飞絮。
他将那朵柳絮紧紧攥入掌心,仿佛握住了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
再无一言。
他翻身上马,动作流畅,胯下的坐骑抬起前蹄,昂首嘶鸣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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