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尼迪克的身体已经走出去一半,却又忍不住回过头来。他注视着那座简陋的神像,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来,轻声说道:“谢谢您的收留……珀斯菲尔斯大人。”
将教堂的木门重新掩上,班尼迪克顾不上晨间尚有些微凉的清风,快步向村落跑去。
昨天他已经想过了。伊里亚德说出那样的话来,肯定是因为最近他家里出了一些什么事情。
伊里亚德是单亲家庭中的孩子,似乎是他的父亲在早年的时候已经过世,这些年来,只有他的母亲养育着他。这几天班尼迪克也的确听父母谈论过伊里亚德家里的事情来,只不过父母似乎是刻意避开他再谈论的,他自己也没有多加在意这种事情,因此对此事并不大了解。
等会问问父亲母亲好了,一定能想到办法让伊里亚德重新恢复过来的。
想到可以帮助到他人,这个人还是自己的朋友,班尼迪克心中莫名就涌起了一种满足感,脸上羞涩的笑容没有敛起,反而是越加扩大了。
教堂在村落的最东边,和山村之间只夹了一小层薄薄的树林。转过最后一个弯,班尼迪克略略抬起因避风而低下的头。然而,就是这个时候,入目的场景让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也突兀地止住了。
他霎时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长大了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双腿无力地颤抖发软,最终他趔趄地跪坐在了原地。
在血色的黎明之下,入目所视的不再是昔日宁静而祥和的故乡,而是一片可怕而血腥的人间炼狱。曾经鳞次栉比的精巧木屋上,张牙舞爪的火焰在疯狂地肆虐着;原本浅灰色的碎石路则被猩红的鲜血染红,上面洒满了或完整或破碎的尸体。
“不……”环视着这一切,班尼迪克忍不住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他只不过是离开了一个晚上,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一定是在做梦!
然而,即便眼睛被遮挡住无法看见任何东西,四周木屋被火焰侵蚀所发出的滋滋声和房屋倒塌的轰鸣声却依旧不断地萦绕在耳边,鲜肉被烤焦所散发出的残忍的香味也无法阻止地传入鼻尖。
眼泪顺着手指间的间隙缓缓落下,滴在了少年脚下尚未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上。
远处又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接着物品摔落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仿佛是被这样的声音惊醒了一般,班尼迪克用力地擦掉自己的眼泪,挣扎地站起来,犹豫地走进了灼热的村落。
他知道,村中最东边靠近教堂的那座房子,是安德鲁导师的。然而此时,焦黑的木房前只有一具同样焦黑的尸体。脸朝下扑倒在地,但即便能看到正面也应该已经无法辨识了。暗色的左手向着前方僵硬地伸直,右手却向后探索着,似乎想要握住曾经背在自己背后的圣剑。
班尼迪克走上前去,跪坐在尸体的前方,伸出手轻轻碰触了一下尸体僵直的右手,然后仿佛是被灼伤一般猛地收了回来,快速从地面上站起身来,向家的方向跑去。
他跑在浩瀚的火海炼狱之中,却注视着废墟背后的曾经。
约翰叔叔的房子,安东尼叔叔的房子,马克叔叔的房子……还有,伊里亚德家……这些可能倒塌可能将要倒塌的房子前面,大多都铺满了或焦黑或苍白的僵硬尸体。不敢低下头去看,班尼迪克仰起头来,冰冷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又随着风飘落而下。
四周的景色快速掠过,他放空了自己的大脑,努力地忽视了自己偶尔踩到的碎屑其可能的来源。
脚下一错,班尼迪克被绊倒在地,身体向前,撞翻了侧前方放置的空桶。木桶相互碰撞间,发出了巨大的响声,有一部分则滚入了更深的火海之中。
倒在地上,班尼迪克却又忍不住将头转回去。
这些木桶的样式异常熟悉,他似乎还记得父亲骄傲地告诉自己他的独门制作方法,又隐约间听到母亲整理木桶时对自己说等秋后酿造葡萄酒,给父亲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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