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森的树长得十分奇特,它们的叶子都呈针状,表面好似裹了一层厚实的铁衣,在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芒。树干外表上满是扭曲的条纹,再加上长得歪歪扭扭的树干本身,它们投在地上的影子,经过拉伸和扭曲,便愈发可怖,如幢幢鬼影。
但夜晚的森林最可怕并不是这些树影,它们只是看上去像是人们口中的鬼魂而已。唯有风无情的呼啸能让它们如生魂般胡乱舞动,其他时候它们和石头的影子没有任何区别。不幸的是,森林除了这些死的鬼影,更有新鲜的、活蹦乱跳的东西喜欢在晚上作怪。
一只干枯而黝黑的手掌从湿润、松软的泥土中伸出来,紧接着是另一只同样丑陋的手。随着泥土纷纷散落的窸窣声,一个完整的身体便从土里钻出来,重新站在大地之上。
这位不知名的枯尸先生呼吸了足足一分钟自由的气息,它张大那黑洞洞的原本是嘴的地方,高唱着亡灵的序曲,迫不及待向世界宣告他的新生。
然后,他的脑袋就被一拳打落在地,在地上滚着圈的脑袋还不忘唱着他的歌。或许是他唱得实在太难听——你不能对一个亡故的人要求太高,一只沾着泥土与草屑的脚亲切而有力地与他的头来了个亲密接触,那刺耳得好像用锯子在骨头上来回拉锯的歌声登时就消失了。
背光的身形在月光下更显狰狞,怪物犹不满意,粗大而结实的脚掌又来回碾压几次,直到让头骨完全碎成和它脚边石子一样的大小,才心满意足地收起脚。
对于枯尸先生的其他部分,怪物也如法炮制,将它们一一摔打得粉碎,保证它们再也合不到一块儿去。
收拾完这个,怪物拍拍身上不小心沾上的骨灰,又向另一处传来奇怪响动的地方出发。
同样的事情在森林里上演过很多次。在死亡之森,你永远不知道什么东西会突然活过来,与你来个热情拥抱。
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月亮渐渐自空中隐没,这意味着又一个危险的夜晚过去了。
怪物对这一切都感到麻木。同样的工作重复百遍人们会熟练,千遍就已经不需要过大脑,身体会自动完成。而怪物,完成的远远不止千遍。它已经记不清自己在森林里待了多少年,在多少个夜晚里,粉碎多少丑陋的怪物——虽然它自己也着实称不上好看。
那些丑东西就连死去时的惨叫声都是那么相似。
通往木屋的小径两旁长满了一种白色的小花,经过一夜寒冷,花瓣点辍颗颗晶莹的露珠,熹微的晨光折射下,透出梦幻的彩色。可这样的景色怪物也看过太多次,就算再美丽,兴趣也已消磨殆尽。
这就是怪物长年的生活,白天在自己的小屋里睡觉,或者打磨一些东西——这是它唯一的爱好;晚上出来巡视,消灭那些不该蹦出来扰人清静的家伙。偶尔也有其他黑暗生物闯到镇子上,怪物就需要走一趟。等天一亮,怪物的工作就结束啦,回到木屋,等待太阳落山。
这样的生活,简单得可怕,也无聊得可怕。
怪物边走边在胡思乱想,它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总得想点什么吧,不然、不然……不然就会怎样呢?
怪物摇摇头,把那些奇怪的思绪一起甩出脑子。
早晨一向很安静,木屋周围更安静,连鸟儿也不敢靠近木屋。
安静。
太安静了。
实在太安静了!
要有点什么就好了。
应该有点什么的。
应该有点什么呢?
“呜呜……”
对,有点声音就好了。怪物迟钝地抬头,敏锐的听觉让它直接锁定声源的方向——它的木屋。
“呜呜呜……”
这是什么声音?
有点像哭声。
有什么在哭吗?
小婴儿最爱哭了,他们喜欢哭个不停。
婴儿!
我有个孩子!
原本平静无波的心脏一下提起,仿佛有只手将它紧紧捏住。怪物一阵风似的刮回屋里,冰冷的兽瞳在见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婴儿时一下变得慌乱。它冲到婴儿床前,紧张地盯着婴儿的脸,试图从他的神情中分辨出让他哭泣的理由。可惜小家伙哭得太起劲儿,没功夫理它,更别提给它什么暗示,他正忙着让自己哭得更有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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