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很快看见了阿帕特,或者说她并不是用看的,他们之间有一套很奇异的感应方式。这位即将步入婚姻的淑女今晚穿了一件绸缎的水绿色裙子,白腻的胸脯和臂膀在水晶吊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双臂和脖颈上佩戴着用不规则形状的天然珍珠串起来的绿宝石首饰,鬓发则如纯粹的金子一般。这令她看上去像是歌剧或者诗歌中会出现的那种来自森林的仙女,诗人们会为她写赞美诗,而在场的宾客则会计算她从她父亲那拿到多少财产才能支撑这种奢华的生活,然后感叹阿克索教授的时来运转。
舞会的女主人看向阿帕特,然后矜持地颔首。
这位侯爵在他们面前站定了。
“你的意图真是太过明显了。”他的第一句话是这样说的。
确实如此,虽然伊丽莎白借自己的身份认识的上流社会青年也并不少,但是这次宴会显然没有邀请他们中间的全部。阿帕特一眼扫过去能看见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其中大部分都是塞维恩在大学工作的时候的那些同僚。
认识塞维恩之前伊丽莎白一直经常在那所学校中出没(“我想结识一些文学家。”她说),甚至学校图书馆里还有一大堆书是她捐赠的。总之,她会邀请这些青年教师并不奇怪,但是在宾客中的比例未免太高了。
而塞维恩·阿克索——这一周以来他的面孔上当然不可能有任何改变,还是黑发蓝眼,略长的头发被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身上穿着笔挺的黑色礼服。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看上去有哪里不在一样的——微微眯起眼来,蓝色的眼睛里有某种近乎笑意的表情一闪而过,这一闪而逝的看上去是与那张面孔格格不入的,瞧上去非常突兀。
阿帕特按照礼节向宴会的主人们行礼,用拟态出来的嘴唇轻轻地亲吻了伊丽莎白包裹在长手套下面的拟态出来的手指。
再然后,他熟稔地拍了拍宴会的男主人的肩膀,这次对方没有在他的触碰之下畏缩。阿帕特的手指稍微在对方的肩膀上收紧了,把他拉近了一点。
“你在塞维恩的那些衣服下面确实显得很赏心悦目。”阿帕特·福劳斯低声说道,声音里含着一丝隐晦的笑意,“但是我认为你还是不穿更美丽些,莫里斯先生。你赤裸时的那种羞耻感是佳肴之上良好的点缀。”
而对方选择用不太引人注目的动作挣开了阿帕特的手,虽然这位先生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的写着,他心中有种用利器直接把阿帕特的手切下来的渴望。
“……这显得有些失礼了,阿帕特。”伊丽莎白眨眨眼睛,用温柔的语气说道,“一般人可能不会当着一位淑女的面调戏她的未婚夫。”
“啊,是,”阿帕特漫不经心的点点头,“站在你身边的是你的未婚夫,但皮囊下面谁知道藏着一个什么样的灵魂——至少人类无法分辨,他们只能辨别躯壳上的变化,却无法窥见人的灵魂。所以,只要披着一身人类的皮囊,就没人能分辨其下隐藏着的是圣人、魔鬼还是怪物,这正是这个种族的可悲之处。”
“塞维恩”——或者,目前被称之为伊丽莎白的未婚夫的这个角色,冷静地听阿帕特说完了这一席话,然后慢慢地摇摇头,他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表情和肢体语言都足够温和,看上去还真像是当初那个心地善良到会去教会做义工的大学教授。然后这个人说:“说得好,侯爵。那么问题来了:你如何分辨躯壳里藏着一个什么样的灵魂呢?我到底是莫里斯还是塞维恩、或者我们是否已经融为一体?你们判断这种问题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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