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袖从那堆一早便已备下的回礼中扒拉出那枚庇佑小郡主多年的云河飞仙佩,放回她枕侧。
白竹娴凝眉守在榻畔,喂这苍白脆弱的小郡主服了剂汤药。
楚流萤的旧疾一向全由秋图老医师照看,然他年事渐高,早已退避江南休养多时。
照今夜这样滔天的暴雪,纵使遣了随从立即快马加鞭南下寻医,只怕尚未出天和城便要被掩埋于怒雪之下。
楚流萤睡得并不安稳,屋里炭炉上焚了静心安神的香。
入夜已然极深,白竹娴被楚承苦心相劝,才勉强回了房中睡下。
内殿闺房里依照小郡主就寝的习惯尽数熄了烛火,只灯未留。
丫鬟侍从连带着王府的老医师尽皆候在外殿,守着这金尊玉贵的小郡主捱过这一道险关。
楚流萤恍惚做了一场荒诞无稽的梦。
天和城新雪初消时,那个打从江南而来的漂亮小团子初至京师,遇见了一位芝兰玉树冷隽矜贵的少年。
她用一口软糯的官话怯生生问了他的名字,彼时天和城的日色明媚如少女的摇曳的裙摆。
少年似乎蹙了蹙眉,略带不悦地拂袖而去。
梦里的日色美得刺眼,数不清的绚丽光影模糊了少年冷峻的五官,教她辨不出那少年人究竟是谁。
梦里小郡主跟着少年读书习字,听夫子讲兵家策论,纵横之道。
少年曾授她一身漂亮惊绝的轻功。
而她,便犹如磐石一般,坚定而无声地见证了少年人惊才绝艳的蜕变。
他身量抽长,日渐褪去了少年的青稚,凭着一身孤绝计谋与丰功盛绩一步步踏上万骨铺就的权巅。
从初见时清隽疏离的少年人,成长为这个王朝里一手遮天的无冕之君。
少女于是常守在城楼,迎接他的每一次归程。
她为他研药烹茶,洗手作羹汤。
男人一路高歌猛进平步青云,官拜丞相手握滔天权柄,默然背负起这个王朝的荣光与盛世。
而小郡主所念的,却始终是他无上荣光背后,那高处不胜之寒。
闺房珠帘纱帐因暗香浮动,狐绒榻上小郡主正双目紧阖,不安地蹙着眉尖。
她倏地惊喘一声,带着错乱的呼吸张开了眼眸。
乌压压的墨发散落锦衾之上,肤色似玉璧极白,清目黛眉,丽质天成。
那不是梦,是她过往十二年,满心满眼唯有傅长凛的荒诞岁月。
无言陪伴。
赤诚爱意。
寝殿外候了一夜的侍女们放轻了手脚鱼贯而入,井然有序地侍奉小郡主盥洗。
楚流萤今日醒得极早,窗外纷扬的大雪已积了三尺深,仍未见晴霁。
她眉眼寂静,淡然瞥过殿外时刻扫净了雪的长径,吩咐道:“沐浴焚香,今日进宫面圣。”
似鸦羽似泼墨的长发被缕缕挽起,盘作精致的飞仙惊鸿髻。
紫玉鎏金冠流苏错落,萤石微凉。
楚流萤一袭繁盛宫装,外披一件褚红色鹅绒内里的轻软斗篷,先往书房给楚承请了早安。
孰料书房中不知何时已乌泱泱跪了一片人。
楚承高坐主位之上,面前赫然摆着一封奏疏与那柄先皇御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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