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的万丈瀑布已然化作了冰瀑,白如人间天上浩渺倾泻的滚滚云河。
蔚为壮观。
小郡主身披斗篷,浓丽如墨的云鬓挽作精致华美的朝云近香髻,落落出尘,矜贵淡雅。
楚流光半抱着人下了车,一脚深一脚浅地踩过厚重的雪地,行至振翼欲飞之鸟的亭台之上。
小郡主被他连提带抱地提溜出了雪地,靠在他怀里闷声闷气道:“我已是个大人了,自己也走得过来的。”
楚流光将她肩上斗篷拢紧,调侃道:“是,糯糯长高了长大了,雪地里受了寒,愿意乖乖吃药么?”
小郡主捧着炭炉默默缩了回去。
她体质孱弱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连风寒时煎的药都与寻常人不同。
那样的苦味实在一口便可要了这娇气小郡主半条命去。
楚流萤跟在楚流光身后默默踩过积雪,鹅卵石小径上虽扫了雪,却覆着一层薄冰。
她提着裙摆,凌波踏步般雅致而轻盈。
贺家那位二公子早已在水榭间等候多时了。
贺恭朝这位金尊玉贵的小郡主略一拱手,音色清朗道:“映霜郡主,草民贺恭这厢有礼了。”
楚流萤闻言却微微一怔,抬眸正对上他那双温然含笑的眼睛。
她霍然记起来,七夕灯会当晚,那名拦下她搭讪的书生模样的青年,似乎正叫贺恭。
“有婚约却也未必是良人。”
想不到他这个局外人,却居然一语成谶。
楚流萤拢了拢斗篷,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只略微颔首以作回礼:“贺二公子。”
“郡主不必客气,”贺恭温润清然地笑,“倘若能蒙郡主不弃,唤在下的表字谦若即可。”
话音才落,身后冰雪拥覆的雪松忽然重重一颤,有无尽的冰碴抖落下来。
楚流萤侧眸怪异地朝不远处瞥过一眼,一无所察。
贺恭忽然没来由地后背一阵发凉。
不可言说的毛骨悚然之感从后腰直爬到脖颈,仿佛被暗处某种强大而暴戾的猎食者盯上了一般。
贺恭暗笑自己多心,略一倾身凑到小郡主身旁,温和有礼道:“灵胧河中新近多了几尾无人知其品类的鱼,小郡主可有兴致一观?”
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窥伺感愈加明显。
贺恭缩了缩脖子,目光温和地定定与小郡主对望,静候她的答复。
一旁默不作声许久的楚流光忽然不动声色地挡在楚流萤面前。
他明面上替小郡主理着略显凌乱的狐绒斗篷,实则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右前方,有人。”
小郡主微微一愣,随即双手负后隐秘地做了一个手势。
楚锡却没有如约现身。
对方已然在暗中先发制人。
只是楚锡的武功虽算不算顶尖,却极为擅长藏匿。京中何时有了这样的高手,竟能发现楚锡的行踪。
此人要么是民间不留名迹高手,要么便只有丞相府陆十。
小郡主倒是无甚所谓,只朝贺恭轻轻浅浅一笑道:“灵胧河四时明净,自然多有嘉鱼。可惜眼下天寒正盛,否则或许还可在河畔垂钓。”
贺恭见她极为自得地接了话,心知这小郡主大约已然从傅相悔婚一事中走了出来。
他颇为愉悦地附和了两句,走在最前头引着这位小郡主不疾不徐地往灵胧河方向走。
楚流萤不远不近地跟在贺恭身后,始终与他保持着亲和却不亲昵的距离。
傅长凛隐在暗处被重重冰雪围困,无声窥伺着他温软漂亮的小月亮。
这位名动京城的漂亮小郡主似乎长开了些,有如枝上清媚沉眠的海棠,渐渐褪去青涩与稚气,流泻出几分浑然天成的明艳风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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