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一开始便只想逼她出手。
见她一脸震惊,景随风呵呵一笑,低沉的声音似乎也浸着血:“不离不弃,同心同德……殿下,我食言了,便以此谢罪吧。”
话落,他手握着腹部的匕首往后退了两步,鲜血从伤口涓涓流出,他微躬着身子,脸上神情却一如多年温柔,喘着粗气。
余光扫见从不远处打马疾行而来的八荒,他唇角撕开一个笑来。这笑龙四海许多年都未见过,那是属于鲜衣怒马的景小将军的,揶揄而玩味,不知是喜是怒。
喘着粗气的男人声音沙哑:“听闻殿下要与大驸马复婚了……祝二位青山白首,生死与共。随风,先走一步。”
话落,在龙四海碎裂目光之中,他仰身一跃,跳下了断崖,落进湍急河流之中,眨眼间便再也没有了踪影。
八荒赶到龙四海身边的时候,只见她半跪悬崖旁,发丝散乱地覆在外系的狐裘之上,右手满是鲜血,糊了些在雪白的大氅上,又沾了些在脸上,看着十分狼狈。
她怔怔地望着悬崖下汹涌河水,声音喑哑喃喃:“他恨我,他到最后还是恨了我……”
不离不弃,同心同德……他借她的手杀了自己,并非想谢罪,而是想拉她一道破了这誓。
同样是面对不公,她选择顺从,选择安于一隅;他却用最决绝而猛然的报复相向……他用自己的死坐实了皇庭的虚伪和假善,也坐实了她的懦弱。
少年曾有春光时,本可同道共日月;奈何岁月易人心,命理殊途终相离。
他们隔着两代人的恩怨,终究是做不了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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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随风的死讯传回京中,武英王被圈禁在王府,听闻这个消息后换了一身月白的燕服。那是他当皇子时惯喜欢穿的颜色,小姑娘曾在他身后叽叽喳喳,说他穿月白,皎如玉树临风,好看极了。
后来她死在宫里,他便再也没穿过这颜色。
十一月的风刮过武英王府院子里的梧桐,带起梧桐枯枝发出干涩的吱呀声,龙风行为自己温了一壶酒,腰间挂着那枚珍藏多年的香囊,不住把玩着一只小小的檀木剑。
那是景随风满月抓阄的时候抓到的。他刚从娘胎里出来便被他抱回了王府,虽说是义父义子,可他无嗣,经年累月早已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他满月那天,来了许多人。那时龙四海尚未出生,蜀皇携了公孙王后前来,还带来了一只金镶玉的长命锁,南梧为他缝了一整套的小衣服,也派人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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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他和蜀皇喝了些酒,醉醺醺地抱着尚在襁褓里的男孩儿和他手上的木剑,语气豪情万千:“本王的儿子,日后定要随着本王坐镇北疆,父子上阵,为蜀国守住这万里江山!”
回忆起那天,龙风行不住地旋转着手中的木剑,杯中酒渐渐转凉,他忽而停止了手上动作,起身将残酒一饮而尽,而后拾起了那把跟随自己多年的玄铁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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