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不闻回应,那内侍犹豫着,又问了声:“官家,见、还是不见?”
“吧嗒”一声,紫毫笔又被搁置回了笔架。
清冷的嗓音四平八稳:“你告诉她,我不在殿里。”
“这……”
话音方散,官家仿佛也觉察过来这说法并不对劲。倘若不晓得他在文德殿、她又怎么会找过来?
“她在哪个门?”
内侍答:“段婕妤在正门前候着。”
官家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站起身,拂拂袖摆,吩咐成德海带上一摞奏折:
“跟我从后门出去。”
……
在这寒风凛冽、扬风搅雪的日子里,段府被抄家的事情、无疑成为了大赵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这桩案子太震撼、也太戏剧了。
从人生际遇来看,段业寒门出身,靠着一身才气和忠君救驾一路扶摇直上,坐到了大赵宰执的位置,是多少学子士人生平仰望的楷模。
可这样一个人,竟在致仕之际,陷入了贪污案,令世人不胜唏嘘。
从朝局来看,段业扶持旧派,官家却力主新派,二人可谓是水火不相容。如今新派局势愈发大好,对于旧派的打压也就势在必行。
民间不乏有人猜测,段业根本没受贿,是官家为打压旧派、捏造出来了一桩案子。
从人伦纲常来看,段业之子段伯安供职于典察司,而此番查出段业贪污、抄了段家的,亦是典察司,这无疑应了那一句“朝堂无父子”。
更有甚者,还感叹着段家大郎的“冷血薄情”“大义灭亲”。
……
陆宜祯回府,见到泣不成声的徐宛音时,才晓得外头的流言已经传得这样厉害。
可是今晨从隋意那儿听来的话,又不能对外人道。
她只好手忙脚乱地将徐三姑娘安抚了一通,又听她说了许多焦愁忧郁的心里话。
将人送出门后,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
头顶云层黑压压一片,天色昏蒙蒙地,积了白雪的枝桠弯弯下垂、灰靡不堪,似乎只要负重再多一片,便会“啪”地折断掉。
62. 渡若十二 小年
典察司。
昏暗的狱房室内, 油灯芯火颤颤跳动,两只飞蛾扑扇着灰翅,在燃烧的烛焰周围高低飞窜。
狱内的谈话仿佛已经接近了尾声, 平缓的呼吸声夹杂着一声叹笑散溢出狭小的内室,惊得两只飞蛾钻入了浓深的阴影中。
“看来我真是老了。”
昔日的大赵宰执,穿了身囚衣、盘腿坐于矮桌之后, 发丝虽显凌乱,眼中神情却是清明。
矮桌另一边, 段伯安朝他半跪下来。
“此事未能提前知会父亲母亲, 害得父亲母亲受惊、受累, 儿子不孝。”
“行了, 起来罢。我何时说要怪罪你?”段业道, “只是你母亲……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要好好照顾她。”
“儿子省得。”
“你妹妹在宫里头, 我是不担心的,倒是你, 这事情凶险、恐怕是要见血。”
“父亲,儿子曾在奉山听过一个道理, 先生说, 君子当‘不辞负重涉远、不避经险履危’。”
长久的静默。
忽闻一声哼笑。
“此事之后,我是该向官家告老请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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