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良深吸一口气,保持着相拥姿势,贴在他耳畔以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李相当朝十九载,自知多行不义,晚年愈发怕死,唯恐有刺客上门,故而除出行盛置驺以兵勇开道,在家也多置机关如临大敌,厚石铺地,墙中置板,调南衙卫兵日夜巡逻,每夜数次换寝。可他最后还是死了。”
冯逸莫名其妙:“病死的啊,人老了都这样。”
花良说:”不,是被杀死的。”
冯逸心下一凛:“你说什么?”
花良道:”我干的。”
冯逸难以置信。
花良继续道:“李相之父李思诲,官至扬州参军,我年前因此而去,扬州军中将领该死的也已死了。”
冯逸霎时浑浑噩噩,干哑着嗓子说:”李相死于去岁腊月,正是你送我至长安后不久。”
花良道:“不错。除此之外,韦坚案、王鉷案、杜有邻案……”
冯逸:”你都掺和了?人是你杀的?”
花良:“尹萧炅案、宋浑案、杨齐宣案……”
冯逸闭上眼,心头一阵茫然,喃喃道:”别说了,别说了……”
花良紧紧抱着他:“我……”
冯逸推开他:”我心里乱得很,你……我、我先走了……”而后整了整衣衫,低头走出了小巷。
花良在后面道:“千万护好自己。”
冯逸先是一顿,而后加快了脚步,花良并没有跟上来。
曲江初碧草初青,万毂千蹄匝岸行。倾国妖姬云鬓重,薄徒公子雪衫轻。
冯逸趴在桥栏杆上,望着江面横着的三两斛舟,心中茫然无措,隐隐有丝竹声隔江而来。
”冯师弟。”
冯逸神色木然地转过头去,眼前肖彧仍是一如既往的青玉模样,此刻身旁正站了位衣饰华贵气质兰雅的姑娘,观之不过二八年华。
肖彧浅笑道:“韦师都跟我说了,恭喜师弟!”
冯逸强打精神笑了笑:”若过不了殿试,还是给老头儿撂嘴巴子。”
那姑娘掩唇一笑,对肖彧低声道:“文若,你师弟可真有趣地紧。”
肖彧微微一笑:”他就是个淘气的。”而后转对冯逸道:“你怎么了?”
冯逸一愣,忙道:”无事。这位姑娘是?”
那姑娘抿唇一笑:“我姓李。”
冯逸冲她弯腰一揖:”李小姐,在下冯逸冯子昂。”
李小姐却一声低呼,直望着他两手:“冯公子,你的手……”
冯逸忙摊开手掌一看,满手半干涸的黑红血迹。他猛地拔脚就跑,长安大小巷陌千万,哪还记得那条无人的窄巷,上巳节出游之人比肩继踵,四顾俱是言笑晏晏的面孔,又哪有花良身影?
三月初六,天子下诏指责故李相外表廉慎,内怀凶险,与叛将阿布思约为父子,图谋不轨,故削去一切官爵,抄没家产,子侄中为官者尽皆除名,流放岭南黔中,五十多名官员直接受牵连。同时,新任右相与故左相因追查有功,双双被赐国公爵。当日御史中丞吉温带人将李相金漆大棺劈开,掏出尸体口中”护灵宝珠”,剥去全身的官服并紫衣金鱼袋,以草席裹尸,按庶人之礼重新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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