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文三年,那场大旱我也曾经历过。”江半夏的声音好似漂浮在虚空之中。
她记得真切,那年她得了重病,病的几乎快要死掉,父亲说这是她新到江南水土不服,躺一躺就好。
庆文三年从春天到夏天一连数月大旱,滴雨未下,稻田干涸,成片的稻苗枯萎干黄,百姓拖家带口的向北更富饶的地方逃去。
那时候她还不懂什么叫天灾,但她能感受的到村里人越来越少,碗里的饭也变成了稀汤。
父亲和兄长经常出门担水,小半夏就一个人坐在门槛上等他们回来,她抱着腿,望着门前干涸的河道。
那天她面前落下块阴影,那块阴影是一张成年男人充满食欲的脸。
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半夏抬起小脑袋甜甜的喊了声:“江五叔叔。”
消瘦的男人蹲下身摸了摸小半夏的脑袋,扯着嘴露出焦黄的牙齿,涎水就挂在嘴边:“乖,二娘。”
江五上下打量着小半夏,他凹陷的眼窝迸发出精光,这样的眼神让年幼的江半夏十分难受,她觉得江五叔叔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看一块窝头。
“叔叔这里有好吃的。”江五抓住小半夏的手:“跟叔叔走,叔叔带你去吃好吃。”
小半夏瞪着琥珀色的圆眼,她使劲摇着脑袋。
“二娘要乖,跟叔叔去吃好东西。”江五贪婪的目光落在小半夏藕节般的小胳膊上,似乎这不是人的胳膊而是白嫩嫩的\豆\腐。
江五不管不顾的拖拽起小半夏:“跟叔叔走!”
年幼代表着任人宰割,她就这样被江五拖走了,这是她记忆深处最恐怖的一天,江五住处的角落里堆满森森人骨。
大铁锅冒着热气,里面咕噜咕噜的炖着肉,偶尔翻滚上来一两根指骨,奇异的香味窜进江半夏的鼻中。
那种味道她一辈子也忘不了——那是人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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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后来...
后来她不记得了,只记得大铁锅依旧沸腾着,里面似乎又多了个人呢。
她更早就明白,人的恶会在绝境中被无限发大,也从不介意以最坏的心思去揣度别人。
范清隽拍了拍江半夏的肩膀,他似乎也想起了什么。
“小时候阿爹总和我说宁为盛世狗不做乱世人,如今尚未至乱世,就......”
江半夏道:“乱世?盛世?有什么区别?”
她的表情近乎冷漠,整张脸白惨惨的浸润在晨光中,病态的冷白肤色如那四月的梨花,颤巍巍的挂在枝头,风一吹就散了,对她来说这个时代是什么样子的都无关紧要,她只想活着。
范清隽望着她,想说的话全梗在喉头,他们对大铭期望的太多,太多。
*
杭州织造局。
弯弯曲曲的小道后是一条回廊,回廊下摆满了青瓷大缸,八月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整个织造局都笼罩在一片荷花的冷香中。
“卢堂那斯怎么会在这里!”王湛尔一摔袖子,捏紧手中的貔貅。
这个卢堂怎么会出现在杭州!
“干爹!干爹!”王湛尔手下的小太监连跑带颠的进了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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