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同样走着这样漫长不见天日的独木桥。
有时候也会疲倦,也会觉得孤独,甚至失去希望,多想那个人还在一揽就能入怀的地方;但更多的时候,还是自己一个人就好,那个人就该留在拥抱风光霁月的四季,这种好像不会有尽头、一路从黑夜走到深渊的日子,自己一个人承受就好……
那个充斥着火光和男孩微笑的梦,最近又变得频繁起来,只是他从那烈火烧尽的废墟中,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快要窒息的幽闭空间,除了头顶的门板开合的间隙以外,几乎透不进一丝光。偌大的地下室里,盈满了那种食物发酵后的酸腐气味,耳边只有隔着顶层的楼板传来咯噔咯噔的脚步声,近了……又远,密集……再趋于平缓。
食物断断续续地供应,慢慢失去了对时间的判断。头顶的伤口,眉骨还混着湿黏的刺痛感,视野的模糊在持续的黑暗中并无差别。一切的感官都渐渐变得麻木,脑子里除了想尽一切办法逃脱的念头,就只剩下那个人,那个被他弄伤了,还在等着他拥在怀中细语安慰的恋人。
送饭的人每次都有三个,身材魁梧,穿着深色的西装,个个手里拿着高压电棒,被电过太多次,也要失去逃生的勇气,但不可以……那个人还在等着自己,说不定,他也遇到了危险……
不知什么时候,某个女人的面孔出现在视野中,这个对施虐上瘾的疯女人,之后发生的所有肉体上的酷刑或鞭笞,都是他永远也不想再记起来的屈辱,也曾无数次想杀了这个女人……
好不容易从角落里捡来,再一点点磨得锋利的一块铁石,在女人以为他疼得昏厥的瞬间,怼在了女人的脖颈,威胁着上了那女人的车,抢了她的电话,抛下她一路往那个人家的方向……迎面而来的货车,明明可以灵活地避让,却在手机上跳出的那一条醒目的新闻时忽然顿住了呼吸……那大概是他这辈子最绝望的一瞬,比梦里的那场大火还要绝望。
原来好不容易逃奔到黑暗的尽头,迎接他的不是久违的光明,而是更无法承受的,真正的黑暗的开始……
只是停顿的那一瞬,就再也来不及,下一秒,浑身被巨大的冲击割裂成无数块,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想,那个人现在大概也和他一样痛吧……
流着泪醒来时,庄茂东在病床边望着他发呆。好像在看他,那目光又好像将他穿透,在看着别的什么。
庄昀尹不着痕迹地别过脸蹭了蹭枕头,忍着胸口的钝痛,板着脸轻咳了一声:“你在这干坐着,公司流失的几亿资产谁负责?”
“……”庄茂东笑了,“钱而已,能有我亲弟重要?”
庄昀尹作呕吐状:“我发现你这人越老越恶心。”
庄茂东还是笑着:“这次出院后,搬回本家住吧,有人照顾你起居我才能放心。”说着又淡淡补充一句,“有些事,也该放下了。”
“……”庄昀尹别过脸看向窗外,那只画眉鸟自从被自己惊讶之后,就再也没来过,有点失落呢……“哥,你也觉得我活该吗?”
“……”庄茂东一愣,慢慢地,眼眶有些发热,他有多久没叫过自己哥哥?还是从来没叫过?血缘还真是个神奇的东西,明明曾互相那么怨恨过,也许是在父亲去世前还握着两人手叠在一起的那一刻,也许是看着庄昀尹为了一个人跌跌撞撞头破血流之后的这一瞬,庄茂东觉得他这个弟弟有时候也不是那么的一无是处。
他忍住上去安抚他的冲动,也跟着那视线望向窗外:“是挺活该的,但爱情这种东西,据说都挺活该的。越盲目,越冲动,就越活该。”
“哈哈,”庄昀尹回头看他,“这话不适合你。”
“……”庄茂东也笑,看着他,“你真的变了很多。”
庄昀尹觉得庄茂东笑起来比平时不笑还吓人,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也许吧,当你有了想守护的人,其他恩怨,包括自己,好像都不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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