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冯岐不这么想，他上一秒刚打算把自己的最后一份顾虑也完全剖开给程俨看，既赤诚又决绝，程俨怎么能用这么敷衍的语气应对？他觉得程俨看他的时候像在看一个什么小宠物，施舍着他或许不多却仅有的耐心和爱意。他知道程俨喜欢他，但如果是这种喜欢，他觉得真廉价。
他又有些生气了。气程俨，更气自己。
他反反复复地检讨着自己的心意是否足够纯粹足够真挚，在得出答案前谨慎复谨慎，不敢越过雷池半步。矛盾的是，他在此期间又一次次地放任程俨的靠近，汲取着他从未示予他人的温柔与爱意，他自我拉扯和唾弃，像个疯子，挖肉补疮、饮鸩止渴。
他别扭又胆小，暗自享受着这个男人的追逐又不愿意给一个回应。他以为自己占据着主动，有着隐隐的得意与矜持，那是生发于他恶劣本性的扭曲情绪，养料是程俨的喜爱。可他现在发现这份爱似乎没有那么高尚，他又钻进牛角尖，甚至想把整个自己都缩进去。
冯岐心乱，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说什么呢？说我自视甚高，错误预估了你对我的喜欢？这没法说，也没脸说。他扭头就走。
程俨立马就急了，他以为是自己那句话过于轻佻，险险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人跑掉，他没有低声下气地给谁道过歉，此刻却无师自通：
“错了，对不起，祖宗，宝贝，心肝，你好好说，我好好听，我不该这么吊儿郎当，你慢慢说，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
冯岐不知道这个看着冷心冷眼从前也没有过一句好话的人，怎么可以一下子就蹦出这么多个爱称，臊得慌，一时间什么都忘记，又甩不开他。半晌，冯岐低声道，
“你认真听？”
“我认真听！”
态度之诚恳端正，就差立个字据了。
冯岐定定看了他好久，又逼着自己从那个牛角中爬出来。
程俨对他的喜欢是什么性质又基于什么样的视角，程俨其实从没说过，一切都是他的猜测。他在不断的揣度中感到疲惫和困扰，正是因为对方“没有说”。
他对程俨也“没有说”，时冷时热，程俨甚至无从探究。
他不能这样。
无休止地拖下去对两个人都没有意义，到了这个地步，他没有任何再逃下去的理由。他撩开遮住眼睛的几缕头发，让自己清清楚楚地看到程俨的眼，这才像是宣告什么一样，一字一句：
“……我承认我喜欢你”
程俨听到这句话，没能忍住，挑了挑眉，心里乐着呢，心想我早就看出来了，你现在才愿意承认。不过他知道冯岐肯定还有个“但是”，因此也没什么大反应，安静等着他说后半句。
“可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这喜欢里有多少白一函的影子。”
程俨对他的爱和恨，不管是何种程度什么形态，至少从来都光明正大，有着一条清晰而明确的线，可自己对他，却无从猜起，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程俨产生了别样的情愫。是还在“喜欢着白一函”的那个时候吗，是他“特别像白一函”的某个时刻吗？他在六百多个日夜里浑浑噩噩，欺骗程俨也欺骗自己，到最后就连自己都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程俨其实猜测过冯岐喜欢他却久久不愿松口的理由，但都想得太表层。他以为冯岐刚从一段情伤中走出来需要自愈的时间，以为冯岐单纯记恨他做的那些过分的举动，以为冯岐碍于白一函回国的时机不想那么快答应。还有最大的可能，是冯岐不敢再爱了。冯岐的父母没能教他怎么爱人，年少时的爱恋又无疾而终，独自生活后人际关系单一且寡淡，而他作为唯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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