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抬眸,微笑着看向面前的身影。
“濯卿。”
神情温和,像是从未发生过什么一般,普通得,像是他们数万年来每一次的见面,手边那杯波澜的冷茶无声晕开一圈浅淡的波纹。
然还未来得及说出下一句话,一道黑影已然被狠狠砸在桌面上,足有半臂之高、被细致区分有无修披的公文与那被打翻的茶水一齐狼狈地散在地上,细柔的云锦间茶色蔓延,方才着墨的红色批注泥烂地糊成了一滩血色漂泊。
三天…
或许他久久等待了多时的审判,终于在他如愿返回上界的第三日到来。
琥珀眸微敛,却始终维持着那个微笑幅度,未发一言。
“不知濯卿这是何意?”
随手挥退紧追而来的近侍,相比于那些被濯黎煞气吓得惊魂未定、又恐于未尽职守而受到天帝惩罚诚惶诚恐的小仙,敛眸伸手展开卷帛的男人倒是不紧不慢,骨节分明的修长指节活动,最终在看清绢上的内容后微微勾唇一笑,不躲不闪地抬眸看向那伫立压人的高大身躯。
好一句明知故问。
濯黎冷笑两声,恶狠狠地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磨出声来:“你不知?”
“这不过是一封魔族传书。”从始至终,零随嘴角的幅度都未曾改变,温和得好似谦逊有礼的翩翩君子,“濯卿有意,不妨明说。”
“你我之间,不只君臣,更是朋友——”
“朋友?!”眼白近乎爬满狰狞的血丝,濯黎颇为激动地一语打断,屈身拍击的猛力使得厚实的金楠长桌发出一声咔哒的惨叫,剧烈震荡间,将连着那只毛笔颠落在地上,笔尖直直坠下,在昂贵的地毯上抹开一片似乎再也洗不去的污渍。
这条地毯,方还是去年冬冷,濯黎恰在沧落猎兽,剥下那罕见灵豹腹下最为柔软的绒皮,千里迢迢派人呈送到重歆之物。
“现下你提这个字眼…只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每一个从薄唇之中倾吐而出的字眼,仿若击碎透质琉璃的碎片,那锋利冰冷的断刃,一刀刀,一层层,划在心头最柔软薄弱的地方。
“毁我婚宴,伤我手下,掳我新婚之妻心爱之人,肆意在我府中安插探子与间者…甚至那玄拓,便都是你特意接应放进来的羞辱我的臭虫…”
濯黎浑身颤抖着,一桩桩一件件撕心裂肺的罪行陈列,已然有些长度的指甲几乎锋利地再度挖破掌心的肉,往日颇为在意形象的男人却有些蓬头垢面,细碎长出的胡茬斑驳了往日的清朗潇洒,像是一只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好…”
“真好。”
那干涸的喉咙变得沙哑,“我濯黎筹谋一世,得罪之人无数,唯将后背交给了我自认为唯一的朋友…得到的是什么?”
那浓浊的血液仿佛下一刻就要从暴烈的血管中喷涌而出。
“零随,你真贱。”
觑着那双却乎从未改变的琥珀眸,男人一字一句倾吐道。
“或许你早在暗地里嗤笑过我的愚蠢不知多少回…也怪我识人不清,终是看瞎了眼,还一直困顿于自己的幻想中自我欺骗——”
“我可真傻,真的。”濯黎微侧过脸,冷笑着自嘲一声,“我知晓你历年历月的野心愈来愈大,从数万年前开始或许你已然不需要一个被称作督相,所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妨碍你掌管所有权利的臣子……”
“众人只知青要,不知天帝的时日想必你早便过腻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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