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商行之事井然有序,尽管求而不得是常态,然,何为穷困潦倒,何为世态炎凉,全然不在他的经历之中。直到遇上碧落山上不受束缚的王一新,懵懂之后明了此生所爱,无意中伤了他,本该就百倍偿还。
前半辈子负了所爱之人,后半辈子便应用来偿罪。
他只是想不到,连偿罪都要祈求着两人的同意。
当他卑微地意识到,王一新的身旁不曾留着位置,是以,今后六界之中再无他的定所。
胸口传来的闷痛渐渐蔓延,只觉浑身疼得发麻,多年来的遇风雨便会酸痛,料不到会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发作,熟悉的百蚁钻入之感在右腿侵入得淋漓尽致,单靠一条腿根本无法站立,冷得哆嗦之后,嘴唇缓缓吐出一口气,鬓角处的银丝毫发随微风而动。
从头到尾,从上到下,无一不在诉说着这人此刻的落魄。
于是在自己失态之前,颤巍巍地拄起拐杖在前方摇摆,意图体面地找个木凳歇息一会儿,他不想刚承诺要伺候他和薛久加,却一副需要他人照料的形态。
他怕王一新,连他的伺候都不要。
王一新料得他的窘迫,不着痕迹地牵住他方才书写正要离去的指尖,亦不明言见着林则仕即将跌落的姿态,给他留着最后的尊严,缓缓用力放在他的腰上,引导着他的指尖在自己脸颊摩挲,眷恋地闭着双眸,感受着久别的缱绻,投入的碎光在面上留下温暖的剪影。
现下他真的回来了,他的指尖粗糙地划过他脸上的每一寸,所略之处皆有暖意,所抚之处皆为实物,不会再在轮回镜中,无能为力地穿透他的身影,眼睁睁地见着他从翩翩公子,变作人人嫌弃的乞儿,他轻轻道:“你说你要伺候我和他。”
他哀伤道:“你好狠心。我等你这么久,你竟要将我拱手让与他人。”
尚未等他回应,轻轻摇头指责道:“多年前你便不要我,如今你更没想过要留我。”
他的言语之中句句犀利直击,隐藏不住往外冒的无穷失落,林则仕觉着自己做什么都不对,手忙脚乱地掰着他的掌心,急促的呼吸下是凌乱的笔划,他只重复写着,不是,不是。
多年前便不是,如今更不是。
他只是不知道今日有何立场留下他。
无论他与谁在一处,只要他开心便可。
“我没跟薛久加在一处,但的确是他救了我。而我,也在等你。”王一新知道不逼一逼他,便不会轻易袒露自己的心情,轻声说道,“如若你还要将我推去别人处,我亦毫无怨言,只不过,此生往后,不复相见。”
此生往后,不复相见?
白头之约,乃卿先负。
墨境之中的决绝话语,果然是要发生在现实中的。
可他那时尚不会言弃,只怕他在何处受着委屈,抑或在何地受着苦难。殷切地盼着能快些找到他,曾在阴雨缠绵之时不顾酸疼寻他,亦曾在滂沱大雨之中听得相似之声,穿不透重重雨幕后茫然失落。
唯有在草长莺飞春光融融之时想他,在绿树成荫蝉声阵阵之时念他,在金桂飘香枫林如火之时思过,在腊梅怒放积雪封霜之时认错,丧尽尊严苟活于世,仅凭着一腔望不到头的思念,才得以坚韧地撑到现在。
又怎舍此生往后,不复相见?
他指尖颤抖着正欲轻点掌心,王一新继续温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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