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月,我没有父亲了。”
然后,身上的男人就停下来了。潮湿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打在杀香月的后背上,邝简像是忽然流失了所有的力气,抱着他的腰,哀声把那句话说完,然后,再也不动了——
天地更易。
一夜间,皇帝和百官都不在了。
整个国家,那么多殉职殉国的人,那么多猝不及防的生离与死别,那软弱铺天盖地,一颗心,沉了又浮,浮了又沉。
万里水云身(1)
清晨,天空的阴霾久久不肯散去。
城西的小屋简素无华,两个人睡不踏实,不约而同地起了个大早,各自梳洗完便坐在饭桌前,相顾无言。
面前的是两份馄饨。杀香月起身后命人去买早点,说要素的,没想到手下买回来两份素馅的馄饨,杀香月心情躁郁,见是馄饨心中又添难过,胃里一阵阵地痉挛,邝简显然也是没有什么胃口,他脸色很差,昨夜的侵略如火今晨全数化为不动如山,神情几乎是有些麻木地夹着筷子,一口一口地咀嚼吞咽着。
“你要回北京嚒?”杀香月敲了下筷子问。
邝简摇头:“不,我留在金陵。”他的声音听起来嘶哑又平静:“昨夜斥候传报,倭寇大部队已于上虞县爵溪登岸,南陵县、江宁镇同时为人劫掠,他们所图金陵,我会留在这里。”
杀香月的神色狠狠地变了一霎,立刻放下筷子站起身去屋外下令,不知他说了什么,屋外的信徒领命后蹬蹬蹬奔跑着出去了,待杀香月回转屋内,邝简刚刚放下碗筷,已经吃完了自己那份还有杀香月剩的馄饨,他神色如常地拾起布巾擦嘴,然后抬起头来:“等下有事嚒,和我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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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近城东皇城的一片巍峨高大的衙门,穿过一座木石牌坊,就是守备衙门的大门。
大门外,一大批身着官府头戴乌纱的官员被一条拒马围棘拦在外面,打探消息的,送取公文的,乌纱帽的长翅惊恐、迷茫又愤怒地不住乱颤,一群人没头苍蝇似的地等着求见守备勋贵、丰城侯李贤,就在这等候的空档,每个人都在嗡嗡嘤嘤,一边骂那位祸国殃民的死太监,一边热锅蚂蚁似的地讨论今后该怎么办。
邝简挡着杀香月的脸快速走过守备衙门临侧的一处夹道,在其中一扇角门有节奏地敲了几敲,不一会儿,守备衙门的亲卫从里面为他开了门,邝简立刻拉着杀香月进去。
简单的搜身过后,邝简抓着香月的手臂往后堂去,杀香月头一次进入金陵最高权力衙门,有些惊讶地看了看这里的格局,他以为守备衙门外便已经很乱了,没想到守备衙门内更乱,书办满头大汗地捧着一叠或者几叠的公文,一时一刻都不敢积压地来回传送,左侧庑房内传来一串中气十足激烈的讨论声,人还没走进,先被里面浓重的气味冲一跟头。
只见屋中十几个青壮年军官劲装短衫,围着沙盘正在商讨着两京的南北战况,看样子是讨论了整个彻夜,各人的铠甲散乱地放置在屋子的地上桌上,服色上看有浙军、有金陵备操军、备倭军,临门的这一边小桌上摆满了早点吃食,但是吃过的很少,显然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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