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让马利克本的大脑嗡嗡作响,瞬间丧失了一切思考与回旋的余地。
“您在说什么!”马利克听到自己叫出了声,“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那样评价您,也不知道您为什么要这样贬低自己,可在我看来,您比我见过的大多数贵族都要高尚!那些只因您的出生不受婚约庇护就对您说三道四的人,他们根本什么都不懂!”
亚德里安原本只想从马利克嘴里套出一句应允,却得到了如此意想不到的评价。他松开手,神情有些错愕:“你……这话当真?”
马利克意识到自己又冲动了,他蠕动了一下喉咙:“我、我是说,在遇到您之前,我以为所有贵族都是像女公爵那样的人——我不是说她有什么不好,只是她绝不会在撞到一个园丁的时候出口道歉,更不会为了园丁出头阻止其他贵族的暴行……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您知道,我只是个花匠,没读过几天书。可是在我看来,人工种植的水仙当然美艳,但野水仙难道就不好看吗?人们之所以觉得人工培育的品种比较高贵,不过是因为自己在上面耗费了精力和财力,说白了,他们不过是在自我陶醉而已——”
马利克说到这里发现自己完全跑了题。他本是凭着冲动才说出这些话,眼见亚德里安的神情愈发奇怪,他瞬间丧失了动力和勇气,羞赧地低下头去。
亚德里安吐出一口浊气,从马利克身边离开,坐直身子:“您愿意听听我母亲的事情吗?”
“哎?”
“我知道这有点突兀,但如果您赏光……”
马利克缓缓点了点头。亚德里安说什么他都愿意听。
亚德里安望向窗外原野,此时太阳已经跌入了地平线之下,天色呈现出迷离的紫罗兰色。亚德里安用手撑着下巴,陷入了回忆:“我的母亲不是妓女,她是一个帝国人,一个普通的帝国人。她的母亲,也就是我的祖母,是一位女诗人,她创作了许多美妙的诗词,但碍于女人的身份无法发表自己的作品。后来她未婚先孕,有了我的母亲,因此被逐出家门。她在我母亲十几岁的时候就死了,但死之前,她将自己的学识和抱负都授予了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她的才华远超帝国大部分男性作家,但却只能以男性的假名来出版书籍——我想你大概听说过那本书吧?《费迪南德斯的女怪物》,那本书的作者叫‘威廉.霍克’,但其实是她写的——然而因为她耽溺于创作而不是家务,因为她手中握着的是笔而不是扇子,她遭到了和祖母一样的诋毁,甚至更甚。人们将她形容成妓女和疯子,没有人愿意接近她,更没有人愿意娶她。后来,她也走上了和我祖母一样的道路,未婚先孕,生下我后没几年也早早离开了人世。”
亚德里安语调平稳,但他说得越像是他人之事,马利克心里就越难过。马利克也经历过早年丧母,自然知道亚德里安要多么有定力,才能如此淡定地回忆自己母亲的死亡。
“抱歉……我、我不知道……”
“您不需要道歉。”亚德里安转过脸来,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实际上,我想感谢您。您刚才的话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她也曾说过,世间万物本无美丑好坏,它们只是在映射人心而已。”
马利克无法完全理解亚德里安话语的意思,但他能够感受和理解亚德里安的情绪:“我哪能和您的母亲比。我只是觉得、觉得您不该因为自己的出身妄自菲薄……”
马利克说道此处停住了,他感觉亚德里安的手覆在自己的手背上。他沉默地与亚德里安对视着,感受着亚德里安手心的温度。两人之间已经没了之前的隔阂,连夕阳下凝滞的空气都再次流动起来。
在某一瞬间,他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抱抱亚德里安的念头。没有其他意思,他只是觉得亚德里安需要一个拥抱。
他往亚德里安身边靠了靠,亚德里安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似乎默许了他的想法。
可是,马车却先他一步停了下来。
车夫拉开舷窗:“大人,目的地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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