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雨水淋在身上,会带走肌肤的温度。阮星跑出别墅区,跑到大马路上,暴雨的傍晚,没有空车,没有巴士,阮星踢掉拖鞋,开始向他记忆里来时路的方向跑去。哪怕跑到天黑,哪怕跑到双足流血,阮星都要跑去见妈妈。
阮星摔了好大一跤,破了皮的膝盖血水汩汩渗出,就像那天阮昱被陶瓷片割破的手臂一样,阮星在明白心痛之后,明白了伤口的疼痛其实根本算不上疼痛。
“阮星——”是许深在叫他。他骑着自行车抱着雨披和雨伞追了上来。阮星坐在路牙子边,许深取下阮星头上盖着的浴巾裹住了他的腿。“我载你去吧,那是你妈妈吧,阮昱。”
“嗯。”阮星低头看着在给毛巾打结的许深,“哥,我没有妈妈了。”
“我刚刚也看到了,”许深把手在自己身上干净地方狠擦了几下才抬起手给阮星擦眼泪,“我骑车去,刚刚我给我爸打电话了,阮昱是我爸公司的艺人,他今天出去就是为了这个事情,他叫我带你过去。”
阮星被许深扶上后座,许深拉过他的手扣在腹前,“坐好,哥哥给你来个火箭速度的。”
“哥,”阮星钻进雨披里,狠狠地把脸擦在许深的背上,“我可不可以一辈子喊你哥。”虽然我就是你亲弟弟,可是隔着伦理,隔着世俗,隔着重重阻碍,隔着上一辈的罪孽,我还是贪得无厌地想叫你一辈子哥哥。
“可以啊,小阮,我当你一辈子哥哥。”
许深载着阮星划过雨幕,好几次都差点没拉住刹车,在颠簸了二十分钟以后终于到了阮昱所住的小区。楼下警戒线已经拦起,警察站了四五个,打着伞,有抽烟的和打电话的,看见来了两个浑身湿漉漉的小男孩,喊道“回去回去,没什么热闹好看!”
“我!许义儿子!”许深冲其中一个警察大喊,“你去叫星线传媒的许义许总,就说他儿子来了。”
一旁路过的司机闻声认出了许深,赶忙和警察说明了情况。阮星就这样被许深拉进了他从前上学放学都会路过的单元门,电梯间,电梯,来到了房门前。
许义的身边围着许多人,穿着制服的是警察,穿着西服的是公司高层,一边地上已经用纸箱装好的,有一人长,一人宽,半人高的,是阮星的母亲。
“小星啊,你妈妈已经过了两天,有些不能看,法医说还需要鉴定,人也不能近距离接触…”许义遣散了下周边人员,走到阮星身边,拍拍瘫坐在地上的阮星,这样说道。
阮星喊着眼泪抬头看向许义,这个他从来都是用低头答应来面对的男人,这个嘴里说着无关痛痒的女明星生死的公司老总,这个身体有一半血肉和自己血管里的成分一样的男人,阮星恨不能将周身血管一并拔出丢还给他,他抓住那只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父亲的手,许义的手,“我妈妈!是,你还知道那是我妈妈,那你还知不知道——”
许义扯开阮星的手反手按住阮星的嘴,“小星啊,”他手上使着全力,可是说话的语气让人听着还是那样慈爱与温柔,“你不要太难过了,你妈妈的死因,都还在调查中,法医和我说,两天以后可以下葬,这些许叔叔都会安排好的。”
方才被阮星的吼叫所吸引的人纷纷转身做起自己的工作,许义慢慢蹲下,盯着阮星,慢慢松开手,压低了声音说,“你想好好活下去,你妈妈有个好名声,财产一分不少的交到你手里,就给我闭紧嘴巴!我会和我夫人说你是阮昱提前托孤给我的孩子,江玲玲和许深,你必须点头,他们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阮星靠着阮昱的收尸箱,如果阮星的世界有大小,大小是这6尺长的方圆地,生死阴阳和所有的眷恋,只有纸板半寸厚。他低着头不再看许义。
“小星,点头。”许义的话是严肃带着威胁的。阮星朝着自己的足尖看去,点了点头。孩子的天地是父母撑起的,母亲离开以后的世界,阮星是一叶孤舟,许义给了他一双船桨,告诉他按着船桨的路划,能允许你贪看沿途两岸风光是许义给阮星留下的最后一片天地。一片叫做对外生子仁慈的天地。
妈妈,为什么要生我。阮星望着纸箱,里面有个再也不会回应他的妈妈。一如从前许多年隔着紧闭的卧室门,如今隔着的是再也无法开启的纸棺箱。
* * *
那天许义捡着两个一身狼藉的小孩回家。浑身泥水汗味发臭了的许深,和一声不吭神魂已经离开一身泥水汗臭的阮星。江玲玲也没说什么话,让他们还是挨个去洗了澡,一如两个小时以前。
晚饭的时候江玲玲给阮星加了个鸡腿,“小阮啊,你许叔叔和我说了,我之前对你态度也不是很好,阿姨以后和你好好相处,你在咱们家踏实住着。”
阮星看着许义,那样处之泰然,他学了五年语文课文,作文总是会拿9分,脑海里在血压的冲击下组织了所有的贬义词句,用米饭生生堵住,他想起许义的威胁,堵住的话从眼眶里变成泪水涌出,滴在餐桌上。
“哎呀别哭别哭孩子,”江玲玲还是觉得自己可能说话没说话,有些自责,“咱不说了,别太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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