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收摊的时分,他从袋中拿出一纸病历,正是他之前从诊所里偷取出的那一份。
他手底压着病历,语气温和地问道:“阿婆,我能问一下娥姐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才离开的吗?”
阿婆眼神闪了闪,不说话。
“别担心,我只是好奇,我之前在花朵幼儿园当过老师,园长和我好几次夸过安妮老师工作认真,受小朋友欢迎。”辛禾雪说的话半真半假,但神情连惋惜也流露得恰到好处,“我才知道安妮老师就是娥姐,还想向她请教,没想到娥姐已经离开我们了。”
阿婆听见他说的话,有所触动,手中的抹布搭到桌旁,停下劳作。
“都是怪城寨的豆腐渣工程,我女儿本来好好的睡觉,天花板的三叶吊扇砸下来。”
“我早上起来去给她送饭,才发觉。送到诊所急救,人家都说失血过多,没有呼吸了。”
城寨户内安装的吊扇相当大,按道理来说,夜晚发生这样的事故,除非睡死了,一家人不至于听不见。
何况随着年纪增长,老年人的觉会浅许多。
辛禾雪觉得怪异,就问道:“你和娥姐不住在一起吗?”
阿婆摇头,“唉,她成了家,在居安楼买了新房,和我女婿一起住嘛。”
说着说着,她哽咽了,“本来过得好好的日子,肚子里有了我的小外孙,我女婿在外面做海员,出海一趟能拿不少工资,一家温饱有余。谁知道轮船出了事故,茫茫大海,尸首都找不到。她呢,没过多少个月,也跟着去了,一尸两命……”
“我女儿,命苦啊……”
辛禾雪只能拍拍她的后背,帮助平复情绪。
垂着眸子,他目光落在病历封面上,沉静出声。
“阿婆,能冒昧地问一句……”
“你知道你的女儿,生前去诊所看过神经症吗?”
原本和蔼面善的阿婆一下子爆发了,横眉竖目,大声叫道:“你说什么啊?!你说什么啊!我女儿没有精神病!没可能的,我女儿没有精神病!”
“我看你可怜,想到我女儿才帮你说话,没想到你和外面的人一样,这样唱衰我的女儿,走开!走开!我女儿没有精神病!不准你们乱讲!”
辛禾雪被轰出了糖水铺。
九十年代,神经症被用来描述轻度精神障碍,包括焦虑症、强迫症、神经衰弱、躯体化障碍……
它和精神病并不是同一个概念。
哪怕就是精神病,也应当受到正视和治疗,只是可惜,这个时代还没有合适的土壤。
辛禾雪推测,当时或许谭娥正是囿于纷纷扰扰的谣言。
将精神病这个词加诸在一个女人身上,无疑是将她认定为是一个“疯女人”,一只洪水猛兽。
所以不怪阿婆突然之间失控。
至于谭娥去诊所看病,是否告知了母亲……
辛禾雪收起病历。
应该是没有的。
阿婆估计也是后来在风言风语中得知。
他看向谭记糖水铺,店内墙上依旧挂着黑白照,女人笑意盈盈,神龛两旁的红烛静静地燃烧,烛泪堆积。
“快走!快走!”
阿婆驱逐。
………
18点一过,辛禾雪一路走上天台。
居安楼是整座城寨内最高的楼房,足有十六层。
修了这么多层,却没有电梯。
辛禾雪推开天台门的时候,额际已经濡湿了,铜锈门一经推开,晚风就灌进了他领口,把外套鼓吹成波浪状。
太阳堪堪要落山,季风里是春末夏初的凉爽。
他一直等了许久,直到将近晚上八点钟,那位天台邮差才匆匆忙忙地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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