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那里找找?”
因又走到典当行中,开了库房,有大堆木制妆奁匣子搁在架子上,都是人家拿来典的。东西虽是好东西,可华而不实,一典就折了一半的价钱,赎的懒得再来赎,买的也买不起,多半束之高阁,什么时候有人买了贵重的古董顽器,搭着装来送他。
这间库房光线黯淡,幼君正顺着架子慢慢往里走,忽然“嘎嘎”两声,不知打哪个角落里扑出来一乌鸦,从她头上飞出去。又听“咣当”一声,有东西从架子上跌下来,幼君定睛看去,正巧是只巴掌大的黑漆木制首饰匣子。
她因看大小合宜,拣起来吹了吹积的灰,露出上面精致的螺钿花纹,匣侧是相连的彩云追月纹样,匣面是一副飘逸的广寒仙子图样,嫦娥怀中抱着只玉兔。可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九鲤就是属兔的。
匣子在手中渐渐散出古老的沉香,仿佛一缕魂,曲曲绕绕地缠到她身上来。她捧着匣子笑一笑,眼睛钉在上头,仿佛看不见别的。倏地也像在耳边听见缕声音,尖尖细细的女人声音,像两排女人的糯白的牙齿突然咬在她耳朵上。
她猛地回头,见是娘妆与掌柜站在身后,门不知几时关上的,屋子里更暗了,到处是沉香木的香气,像困在一口棺材里。
她有点疑神疑鬼,“你们听见没有?”
娘妆问:“听见什么?”
“有个女人在笑。不是你?”
“不是我。”娘妆满面疑惑地摇头,“姑娘别是听岔了。”
幼君蹙起眉头,明明就是耳边,似哭似笑的。她狐疑着睃巡一眼库房,看见一团黑影子蜷在那角落里,是个活物。她小心翼翼走过去,那东西突然跳起来,“喵”地一声闪不见了,原来是只黑猫。
真是自惊自吓,她直起身回头对掌柜说:“就是不常进的库房也要时时扫洗,瞧这一屋子的灰。”
拿这螺钿匣子装好两颗宝石,再登舆往回走,又转到琉璃街上。她在马车里瞧见同寿堂内客已散毕,门前满地残红,像戏园子里散场,人家撒了一地的果皮瓜子壳,斜阳照着柜后那一排乌油油的药柜,庾祺正背身在那里查检那一个个小抽屉,在他身后,空气里浮荡着不少尘埃,这情状竟有种凄凉之感。
她忽然想起蔡晋,有点怯,“天晚了,明日再送来吧。”
临放帘子,看见铺子旁边的小巷中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齐叙白,一个是九鲤,真是双璧人,她丢开手,了然于胸地在车内微笑。
庾祺掉转身,马车刚好从铺子前过去,他踅至柜外,走到门首朝街上一望,行人寥寥,周围的铺子大多关了门,长街余晖,再繁荣的南京城此刻也显得空寂。望到这头,看见九鲤并叙白站在巷口,大概是从仪门那头出来,在候马车。
这遍地余晖仿佛是着了火,逼得他向后退步,回到门内,有心无心地竖着耳朵听,却是什么也没能听见。
九鲤道:“谢谢你。”
叙白愣了下,扭头看她,“谢什么?”
“下晌我听张大哥说刑部复核林默的案子,最终给孟苒定了个私相复仇,本该无罪,不过她又受李员外所告,需在狱中服役半年才放她回家。”
原来是说这个,叙白差不多都忘了孟苒的模样了,哪还记得替她申辩。不过他看着她斜阳里透亮的笑脸,决定居了这份“功”,笑着点头,“不必谢。”
经她这一提,他倒想起来摸了锭银子递去,“既然你家的药铺开了张,就劳烦你替那孟老爹抓些药交给周嫂,他们是邻里,一向交情深厚,大概肯照料孟老爹。”
九鲤不肯受,“嗨,我们家就是开药铺的,还要你破费什么?”
“上回你跟庾先生提过,他不是不许你白抓药给人?不过是钱,没什么好计较的,你何必惹他生气?”
马车赶来了,他迟迟不收回手,九鲤只得接了来,望着他登舆。他坐定了,又将门帘撩开,笑道:“我今日说请你们到我家中做客可不是客气话,过两日就给庾先生下帖,你千万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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