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睇着张达狐疑的脸,半晌笑笑,“你不是说今日叫汤家把尸体拉走,这事就算完了,怎么此刻又发愁?”
他讪讪一笑,“嗨,话虽这么说,可我昨晚回去想了一夜,还是觉得不大对。我们这些做捕快的就是这毛病,疑神疑鬼。”
庾祺微笑着提起酒壶,替他续上酒,“昨日我答应到衙门验尸,并不为别的,正是为你张捕头的这份认真。”
张达难以置信,带着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托起杯来就他的手。
他斟满了,搁下壶又道:“当今官场上,做大官的争大权,做小吏的争小利,头脑心肠都只为各自钻营,谁还像张捕头,肯为一个平头百姓疲劳费神?”
张达反很觉不好意思,摆着手直笑,“我也钻营的!我不是钻营不过他们嚜。怪只怪——嗨,是个粗人,没读过多少书,不然我也当官了!没本事嚜,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做做功夫。再一则,我不干谁干,本来就是我的差事嚜。”
九鲤接过嘴,“嗳,叔父倒是讲得对,张大哥做捕头嚜就是脑子笨了点,人还是蛮尽责的呀,在荔园的时候我们都是瞧在眼里的。”
杜仲也点头附和,三人夸赞之下,张达满面潮红,连推说自己不是那样的人。连店家听见也笑起来,直叹,“现今这世道也不知是怎的,做恶的做得百般有理,做好人的反倒不好意思承认。”
九鲤听见一笑,笑后心中忽觉悲哀,可不是嚜,自从在荔园与许多人打过交道后,发觉为善之人要惹人嘲笑,老实人竟也成了笨人蠢人。怪不得庾祺这些年面冷心硬,大概也有世风不正之缘故。
她将两臂搭在桌上看庾祺,他因吃了两杯烈酒,脸上难得潮红,下颌角有颗汗珠微微闪动,显得整个人有了份难得的生机活力。她觉得心似慢慢给一股温情淹没,不由自主抬手想替他揩去脸上的汗。
不想他将脑袋一偏,让过了她的手,迅速瞟了眼张达,见他只顾吃酒没看见,心里才稍微缓和,眼色却端得稍显严厉,睇着她,“一会要往前去,上头可再没有卖吃食的,这时不多吃些,一会饿了可不管你。”
“噢。”九鲤暗暗生气,只得端起碗,又搛来菜吃。
他却搁下竹箸起身,走到临河的木栏杆前,为方才那一瞬间的慌乱自惭形秽。人就不该做贼,连贼心也不该起,也就不必时时心虚。可太阳迎面暴晒过来,避得开人眼,却逃不过日月昭昭。
只有不要想,不能放任去想。他狠眨几回眼,转头朝左右看了片刻,摸了帕子随便搽了汗,叫
张达过来,“你说得不错,那汤成官并不是在前头人烟聚集处掉下河的,咱们沿观月桥一路上来,到此地才见两岸长着这些倒在河面上的树,你想想汤成官身上那些伤口。”
张达眯着眼朝茅棚旁那几棵乱倒的树细看,掉进水里的枝条上果然生着密密麻麻的短刺,令其恍然大悟。又想可巧这里就是家酒肆,因回头瞅一眼那店家,凑来悄声道:“先生是说,汤成官是在此处跌进河里的?”
庾祺刚张开嘴,九鲤却在身后抢先开口,“才不是。张大哥你要勤转转脑筋呀,人不勤思勤想是要越变越笨的。”
张达回头道:“嗨,我这脑子生来是这样,再勤转也转不聪明。你说不是,你倒说说为什么?”
九鲤仰起面孔,“你说,咱们由观月桥上来,行了多久?”
张达正在算,船上那船翁笑道:“用了一个多时辰。”
庾祺笑道:“尸体在水里泡的时间起码在两个时辰以上。”
张达攒眉,“您是说还在前头?怪不得您方才向店家打听上面两条河是通向何处。您是不是打从昨日验尸的时候就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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