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謝乔混沌的思绪清明了些。
她混在人流中,脚步略显沉重。她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或者探究或者惊惧或者鄙夷的目光,如芒刺在背。
大概此刻,所有人都以为,她已是董卓的爪牙,是殺害弘农王的帮凶。甚至可能有人认为,正是她亲手伤害了弘农王,是为了讨好董卓纳下的投名状。
她微微收拢了心神,面色尽量保持平静,隨着众人缓缓向宫门行去。
文武百官中,有人偷偷交换眼神,有人緊握拳头,更多的人则是面如死灰,唯恐被董卓的余威波及。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脚步声从侧后方傳来,不疾不徐,与她的步调渐渐合一。
一道身影不着痕迹地靠了过来。是皇甫嵩。
“昭奕,别来无恙。”皇甫嵩的声音壓得很低,几乎是贴着她的耳畔送了过来,若非凝神细听,极易被周遭的脚步声与官员刻意壓低的議论声所淹没。
他双目平视前方,面容肃穆,双唇仿佛没有动过。
谢乔心中一凛,亦壓低了声音,同样没有侧头,只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宫门,缓声道:“皇甫公,一别数年,在京中可还安好?”
她知道皇甫嵩刚直,先前因直言得罪董卓,险些被害,如今在朝中不过挂个議郎的虚职,日子想必不易。
皇甫嵩脚步与她并行,声音里带着一丝叹息:“我知昭奕不忍治下生灵涂炭,故委屈求全,周旋于此浊世之中。”
一句话,如同一股暖流,瞬间涌遍谢乔四肢百骸,她不禁心中动容。在这滿朝猜忌与敌意之中,竟还有人能看穿她身不由己的苦衷,还有人理解她。
她微微侧头,感激地看了皇甫嵩一眼,却未多言,只轻轻“嗯”了一声。
宫门在望,禁中守卫端着长戟肃立两旁,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鱼贯而出的官员。
皇甫嵩身形稍稍一顿,声音愈发轻微:“向时,董賊欲伐梁国,何伯求力劝,已被董賊下狱。”
谢乔闻言,心头一沉。
何颙与她颇有交情,如今竟也遭此厄运。
行至宫门外的石狮旁,皇甫嵩做出向左转弯的姿态,却在经过谢乔身边时,低声说道:“后日亥时,王司徒设宴府中,昭奕当至。”
话音落下,他已走出数步,汇入了另一股人流中。仿佛两人只是恰好同路一段的陌生同僚。
谢乔心中了然。这必然不是寻常宴饮。王允身为司徒,位列三公,若是暗中设宴,定是为了密谋除董之事。
历史上,便是这位王司徒设下离间计,诱使吕布斩殺了董卓。
两日后,谢乔依约赴宴。
她换上一身寻常的深衣,乘一辆不显眼的马车,在亥时一刻,趁着夜色,抵达了司徒王允的府邸。
府门前的仆役见到她的车驾,并未上前盘问,只不着痕迹地递了个眼色,便引着车夫去侧门。待车停稳,一名管事模样的老者早已躬身候在车旁,低声道:“谢少府,这边请。”
谢乔隨他穿过前厅,厅中已有数人,皆是朝中官吏。寒暄一二,隨后又被带到后院的一处偏房。
房中设有暗门,推开后是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尽头,便是那间密室。
密室不大,约有三丈见方,四壁无窗,只在墙上凿了几个小洞用以通风。室内摆着几张矮几,几盏青铜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芒。
在座的皆是朝中重臣,有三公九卿,有列侯議郎。
室内已坐了十数人,皇甫嵩亦在其中。见到谢乔进来,众人只是抬眼看了看,并未起身。
她能进这种场合是很奇怪的,毕竟她身上还带着殺害弘农王的嫌疑。谢乔推测,大概是皇甫嵩力保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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