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红线,都是一段孽缘,”师兄兴致勃勃道,“有些线千头万绪,彼此纠葛,说明此情会有许多枝节,八成会有旁人插足。”
他又遥遥一点:“这一缕却如游丝一般,看来是单相思,无疾而终。你看明白了吧?这些都是世间怨偶所留下的执念,被哪种孽缘缠上了,便预示着会遭遇何种情劫。玳瑁,良机难得!”
玳瑁道:“什么良机……师兄,你要做什么?”
师兄自药篓里抽出一支蓍草,笑吟吟道:“在这地方占算姻缘会很灵验哦,只要想着意中人的脸……”
“师兄,我还是小孩子!”
“噢……可惜了。”
玳瑁嘟囔道:“难怪他们都说你是草头郎中,江湖骗子。”
“你说什么?”
“没什么!”玳瑁忽而记起一事,“糟了,街上都是孽潮,把城主的路都挡住了!”
“这才是城中绝景,谢城主箭定孽潮——咦,那是谁?怎么还在楼下?”
宾客们都退至两边楼上观礼了,街边只剩下孤零零一道人影。
那是一个男人,背负双刀,侧影极为颀长精悍,每一寸线条都像剑炉中熔铸出来的,姿态却颇为惬意,似是倚靠着什么东西,一手搭在其上,慢慢地摩挲着。
那东西蠕动着,居然是活物。
“人俑!这么久了,它竟然还没死成?”师兄道,“玳瑁,你不是想知道谁是天字第一号倒霉鬼么?”
玳瑁悚然道:“它……它也曾是宾客么?”
“他犯下了忌讳,”师兄道,“我们都推测,那其实是迎亲中的第二礼,要挑开盖头才能达成。可惜了。”
师兄不再说下去,人俑却发出痛苦的呻吟。
玳瑁不忍道:“师兄,他真的没有救了么?”
师兄按着他的发顶,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男人的右手抓住人俑,干脆利落地拧断了它的脖子,又一个闪身,冲进了孽潮中,被暴雨般的红线所吞没。
轿帘被劲风卷起。
没有任何阻隔。
一道凤冠霞帔的身影端坐在在血海般的帐幔中,双手在袖下静静交叠,一颠一晃间,衣上珠缨莹然生辉,清光四射。
倒像个新嫁娘了。
“你还是这样,”单烽道,“蛇蝎心肠,毒辣之尤。别动。”
喜帕下传来了细碎的珠缨摇荡声,影子毫不理会,扭头望窗边。就这么厌恶他?连个正影都不肯给。
十年。他枕戈待旦,没有一刻忘记当年的白塔湖,做梦也要问个究竟,影子却在成亲!
单烽脸上那一点冷笑也退却了。
“我让你别动!”
他抓住镜刀刀柄,手背上青筋暴起。镜刀发出一串可怖的裂响,法阵光华大盛,却迟迟没能笼罩住影子。
面对无形之物,传送阵无法成形。必须逼出影子的实体。
他的目光一扫。一根喜秤倚在绣凳边,不久之后,就会有人用它,挑起影子的盖头。
影子会心甘情愿地变作人身吧。当年那么警惕的一道孤影,稍微一碰,就像受惊的鸟雀。他碰不得,但谢泓衣可以。
“急着成亲啊,”单烽慢慢道,“不如我陪你等,等你的姘头送上门来。然后——杀夫夺妻!”
话一出口,一股极其恐怖的杀意在喜轿中腾射而起,所有鸳鸯空白的眼仁中,都蒙上了一层猩红的死气。
霎时间,单烽颈侧一痛,凭空喷出了一股血泉!
在炼影邪术面前,一切防御都形同虚设。这轿子里的任何一道影子,哪怕是柔软的绣线,都能成为致命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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