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触及影子时,对方无言流露的杀机。
月明之时,影子常会消失半晚,归来时周身煞气冲天,琴弦必然是断的。
恶战后堆积的冰尸,总是会莫名消失不见。影子却越来越凝实,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血腥颜色,随手挥出的弦影,都能够斩碎层岩,炼影术的进展堪称恐怖。
影子从来不掩饰自己对力量的渴望,甚至,疯魔。
夜里他们同室而眠,影子总是倚坐在壁画上。而那道冰凉如水的目光,久久停留在他身上。
单烽没有错过面颊上的凉意。
不是抚摸,而是影子在用手指读他,很慢,仿佛他也是被磨平了的碑文。只是很快,指尖用力,一点点掐进他颈侧。
影子到底在想什么?
单烽佯睡。被他枕住的烽夜刀,一次次滑出冰鞘,又被推回去,发出单调而固执的磨刀声。接着是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轻轻弹动。
影子怎么突然起了顽心了?
单烽微眯起眼睛,本要抓个现形,却瞥见了自己的影子——那边缘竟不断扭曲着,向影子涌去,像那些被炼化的冰尸一般。影子的手掌就悬在他身侧,指尖一提,他的指头也跟着一动。
影子很快就松开了手,无声掠回墙上,单烽一跃而起,用手掌虎口抵住,影子往哪里偏头,他就往哪里堵截。
“大晚上不睡,玩我呢?”
影子道:“你就不怕我炼化你?”
单烽道:“你当我是冰尸呢?强行炼化活人,有悖天理,光反噬就够喝一壶的。”
“不行么?”
单烽道:“影子,你身上的气不对,功法是不是有问题?别再贪快了,这几日我和你切磋时,总是气血上涌,你身在其中,更要当心迷了心智!”
影子道:“快吗?还远远不够。”
“你到底在急什么?即便一时做不成,还有我啊。”
影子很轻地笑了一声,带点奚落的意味,从他掌心下消散了。
单烽心中涌起难言的烦乱,头一次痛恨起对方为什么只是一道影子,恨不得提一盏灯到影子面前,把他从头发丝到指尖照得无处遁形。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是一道影子?等我照个清楚,把前尘洗净。
——叮叮当当!
珠帘无风自动,单烽眼前那些朦胧幻觉尚未消散,便有一股奇寒彻骨的酒水泼在了他背上。
是了,这是……第一百日。
踏平白塔湖后,失踪的坛心终于无处遁形。
可惜他在酒肆之中,受了胡姬金铃索一击,不巧引动了周身旧伤,尸毒入体,大战当前,自然得先行清毒。
酒中有强烈的麻痹之意,他的整幅肩背都在一刹那间失去了知觉,但当影子冰凉的指尖触在他肩头时,那块皮肤依旧猛然抽搐了一下,单烽亦被自己明晃晃的异心晃了眼,仿佛那是被烧化了的锡,一片接一片卷翘起来,无论如何熨不平。
影子会错了意,道:“你也知道痛?”
“说起来,不是说由着我自寻死路么?怎么我才虚晃一枪,你琴弦便到了?”
“你是成心的。”
“什么成心?分明是心有灵犀。”
“是么?那你猜我会用几成力?”影子的声音近在咫尺,“忍着。”
银簪在灵药里浸过,沿他背上伤处划下,发出一串脆锐的冰茬碎裂声。也亏得影子心狠手黑,那簪子的落点有如尺划,将那青黑的伤口边缘剔刮一净,嵌在血肉中的砂石亦一一挑出。
“嘶,你划得也太长了,伤口才及肩胛,你却划了个横七竖八。”
影子冷冷道:“正好洗净作棋盘用。”
“那怎么成?这些伤处皆有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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