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寒镜深处沉睡的的牡丹。
仅仅是面目的轮廓,便让单烽认出了她的身份,巨爪更紧地箍住了谢泓衣。
谢泓衣道:“你看到她了。”
单烽没有说话,和那些侍女不同,长留的天妃,谢泓衣的母亲,在长留冰封之前,就已经彻底死去了。
她身前的坚冰被染红,腹腔敞开,空无一物。
那个即将降世的孩子呢?
是谁做的?
单烽的沉默已说明了一切。
“不是幻觉。”谢泓衣道,伸出一只手,摸索着,抵住隔开他和母亲的坚冰。隔了很久,手指轻轻颤动了一下。
他看不见。天妃到死也没有闭上眼睛,浑浊的冰面却映不出已经长成的长子。
时隔二十年,一切都蒙上了沉寂的血色。
“长留冰封前,我母亲被秘密送往句芒境,有人截杀了我母亲的鸾车,剖走了那个孩子。”
单烽听出弦外之音:“不是雪练?”
谢泓衣道:“雪练要的是长留灵脉。而那个人要的是素衣天心。”
长留的覆亡,与其说是一场兵败,不如说是一道精心编织成的刀网。
从恶虹降世的谶言开始,一点点地,将灯辉灭尽,只剩徒劳。
单烽皱眉:“足月剖子,那个孩子还活着么?”
如果还活着,那或许是谢泓衣与这世上的,最后一丝血脉相连。
谢泓衣没有回答,只是摸了摸它冰冷的利爪,道:“别再牵扯进来。你该回去了。”
回去?
单烽心道,我自然有回去的地方,你呢?冰上那座城池不是你的家,只是无数的所执化作的泡影。
谢泓衣极少表现出对长留的留恋,就连在生母尸身前,面上的神情都是平静而冰冷的,仿佛随时能抽身而去,唯有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冰面。
他没再提赊东西的事,口中低声默念,冰窟中浮现出许多乱影,水波荡漾,带着一股催促的意味。
单烽却将巨爪一翻,鹰钩般的指爪反扣住谢泓衣的手,引着他,探向冰面一角。
谢霓的指尖一颤,因用力而失去血色。
“在这儿。你的眼睛和她很像,”单烽道,“她还在看着你,冰尸的眼睛都是灰白的,睫毛会一根根倒缩进去,她的眼睛依旧很美,眼角弯起来了,像在笑。”
谢泓衣极轻地闭了一下眼睛。噩梦中的一角冰雾忽而被单烽抹去了,这笨拙的安抚没什么用处,只能让他的母亲在入梦时少上几分狰狞。
血祭灵脉失败,长留的防线彻底崩碎。
最后一支精锐被截杀,母亲的鸾车侧翻在冰原上,鸾鸟的碧血染遍冰原。
天地一夜冰封,当他踉踉跄跄奔行在冰原上,血脉的指引让他看见了冰下的母亲,被活活剖腹取子的怨恨,在她瞳孔中呼啸。
那样的眼神,多年后仍是一场噩梦。
她所憎恨的人中,是否也有那个象征着一切灾厄也最无能为力的长子?
单烽却说她在笑。
巨犼更紧地搂着他,重得令人胸腔发痛。
慢慢的,男子的手掌幻化出来,捏着一把梳子,在绵密如春雨的沙沙声,从发顶梳到发尾。
这手掌的力度实在太过熟悉,竟然让谢泓衣脊背一颤。
很多年前,单烽就执迷于把他抱坐在膝上,哄小孩儿似的耳语。
对着镜台还不够,又将一面银镜转来侧去,眼睛里的东西有让人异常心惊肉跳的意味,一会儿看他,一会儿看镜中的他,好像要透过一切不加遮掩无处遁形的东西,深深地钻到他心里去。
一向年光,镜前胭脂红色的天明,谁知道仅此一瞬。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