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泓衣平静道:“回来的,还会是缑衣太子吗?”
飞蛾喝道:“自然是他!他只是被悲泉水污染了,在生死之间昏睡,忘了回家的路!只要出来,他就能恢复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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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说,先祖于你有恩,”谢泓衣道,“可为什么,你却像是有愧?”
“有愧?”飞蛾的声音,陡然变得凄厉起来,“我有什么好羞愧的?只是……梦魂何时归帝所!日影西沉,谢缑衣为什么迟迟不回来?”
那种癫狂之感又来了。
灯衫青客神智不全,一受刺激,说话就颠三倒四的。
谢泓衣目光闪动,一拂衣袖。
长案边的暗格打开了,滑出了一幅画卷。这是他少时无聊,临摹的壁画一角。
缑衣太子夜读图。
这位长留先祖的形象,大多是驾鹤图上衣袂翩翩的仙人,极为逍遥自在。唯独在夜读图里,显出几分落寞。
谢缑衣素服大袖,挑灯夜读,袖影悄悄垂在灯盏边。
谢泓衣小时候,总是莫名被这一角壁画吸引,总觉得缑衣太子神态有异,其中藏着一个秘密。
后来,在遇见单烽后,他突然猜出来了。
缑衣太子的目光,没有落在书页上,而是在悄悄看着自己的袖影,潜藏着一丝温柔。
来来往往,那么多长留人祭拜过这幅壁画,却没有人发现,缑衣太子正在看着袖底的飞蛾!
谢泓衣确信,自己发现的秘密,一定会是打开往事的钥匙。
果然,这幅画一出,飞蛾便扑向画中人的袖边,看得痴了。
过了一会儿,它再开口时,声音像是苍老了数十岁。
“是,他会掉入悲泉里,全因我的私心。
“那时,我犯了罪,被太阳真火灼伤神魂,到死也不能解脱,每一次投胎转世,都是飞蛾,受尽烈火焚身之苦,还以灯芯为食,不得不靠近它们。
“哈哈哈,万家灯火辉煌,却唯独让我受尽煎熬!
“那么多次转世,从没有人救我,还说我是飞蛾扑火,痴愚可笑。又一世,我飞到了长留宫中,去吃灯芯,守夜的宫人就用木棍把我捅进灯油里,烧掉我的翅膀,让我像肉虫一样在滚烫的蜡油里蠕动。
“我披着蜡油,爬了出来,爬到谢缑衣的书册边,等死。
“谢缑衣当时还是太子,却心地仁善。垂下一角袖影,遮住了我,还替我清理了蜡油。他身上气息清凉,困扰我多世的烧灼之苦,竟然消失了。
“这就是素衣?真是好命。
“他善名在外,福缘深厚,要是能借到他的运势,我身上的罪孽也能慢慢化解。
“他是我的解药。我一定要抓住他!
“我躲在他的寝殿里,藏在他影中,盯着他处理国事,读书、修道。他每天都会乘鹤去天上仙宫,日暮时沿着悲泉鬼道回来。他一走,我的烧伤就又发作了。
“宫人们说,缑衣太子是风的化身,或许哪一天,就盘旋天上,不再回来了。
“那怎么行?我不能放他走。
“我得离他更近一点。
“那时候,长留还没有双生子的说法。他还没有飞升,有一道情劫没度。但他笑起来的样子,又好像不懂情爱。
“情劫?好东西。
“要是我们成就了一段姻缘,我就能享用他的福缘!
“呵呵,我的原身焦黑丑陋,便幻化成了一个小丫头,装作受了委屈的宫娥,躲在他寝殿。
“我历经多世,见识广博,那些人间凄惨的事,说给他听,他总是动容。
“他这个人,总是神游天外,看着窗外的鹤都会微笑。看见纸鸢飘过,也会随手引来风,送上一程。我说灵籁台燥热,他就让那里常年起风,飞满了柳絮。
“我不是他仅有的朋友吗?他的心弦为什么迟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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