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古文的讲话方式很习惯也很熟悉了,便索性用大白话解释了一下:
“张老师的意思是,老专家现在的问题不是简单的身体虚弱,而是像一股极强的寒气直接钻到了身体最深处,把维持生命的那点根本的阳气给逼到角落,快要熄灭了。堵死了,热气出不来。这时候如果只知道用人参、黄芪这些补药去温补,就好比拿着几根小木柴想去融化一个大冰坨,不但化不开冰,反而可能让冰坨里的寒气更嚣张。”
张仲景点点头。
他指着方中的君臣之药,顿了顿,也换了种表达方式:
“所以,必须要下一剂猛药,比如附子这种药性极热、力道极猛的药,才能冲开深处的寒冰,把被逼到角落的热气重新点燃……”他一点一点解释自己的用药,“……这几味药配在一起,就是一边用猛火回阳救急,一边通便给病邪找出口,双管齐下。看着是挺凶险的,但这是唯一能直击病根、有可能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路子了!”
他讲得仔细而且深入浅出,这下,大家都听明白了。
胸科主任恍然大悟:“这其实就和西医的一些理论是类似的。”
比如在处理某些严重感染性休克时,有时也需要使用大剂量的血管活性药物来强行提升血压、维持器官灌注,甚至采用一些激进的支持手段,看似冒险,但临床上却有效果。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兴奋,对这张药方的疑虑倒是打消了一大半。
张仲景微微颔首:“医理或有不同,但扶正祛邪、拨乱反正之目标,大抵相通。”
李老仔细斟酌着方中的每一味药和它们之间的配伍,尤其是君臣佐使的构成与那惊人的剂量。他反复推敲着脉案和方义,脸色变幻不定,最后又不得不承认,张仲景的诊断切中病机,方剂构思大胆而精妙,确实抓住了关键。但这其中的风险……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将方笺递还给张仲景,沉声道:“老张,我支持你的方子。但这个关乎于老生死,责任重大,我们只能先呈报上去,让上头来决定。”
张仲景自然也明白,点了点头。
最终,李老和胸科主任都在这张凝聚着巨大风险与希望的方笺上,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他们明确向上级汇报:这是目前所有专家会诊后,得出的唯一可能扭转危局、但也风险极高的方案,是最后的办法了。
消息传递上去后,病房内外陷入了一种焦灼的等待。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大家都在休息室等着消息。
李老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省城的夜色,眉头紧锁。他转过身,看向依旧沉稳在向钱博江讲着于老脉案的张仲景,忍不住压低声音道:“老张,说实在的,你这方子……还是太险了。其实你大可不必将这个天大的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
张仲景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完全可以用更保守的方案,哪怕效果不佳,至少不会担上用药过猛的指责。
他淡然一笑:“我行医一生,所见濒死之人不知凡几。医者父母心,与其眼睁睁看着病人在眼前逝去,不如倾力一试,搏那一线生机。况且,”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你们不也都在这方子上签了名吗?”
这是他们这些同行对于自己的信任,重于千钧。
而且,张仲景也没什么好怕的,就算是以前,御医没有治好皇帝也都不会有性命之忧,更何况现在呢?
李老拍了拍他的肩,有着同属于医者的默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振动起来。
李老立刻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号码,神色一凛,快步走到相对安静的角落接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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