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辇上下来的人迈进门槛,只消一眼就看出那是个偃人。即便五官身形长得一模一样,假的就是假的,无非是偃师的另一个炫技之作,放在这里图个热闹好看。
不过这偃人调理得还不错,至少懂得拱手引路。
陆悯提袍上台阶,身后的随从在阶前止住了步子。他独自跟着偃人走进深处,宅邸内别有洞天,前后两厅相连,挑高的屋顶下悬挂几重乌木隔断,落花流水式样的挡板顶天立地竖在两侧,日光透过窗棂,地面的水磨砖完整地倒映出了窗牖的形状。
只是走了一程,并未见到偃师的身影。前面四五丈远的地方摆放着一张荷花藕节方桌,他便不再往前了,驻足道:“费尽心机想见我,人来了,又为何避而不见?”
雕花挡板后,终于缓缓浮现出一个身影,轮廓模糊分不清男女,用低矮的嗓音揶揄:“都说想见太师一面不容易,如今看来,传闻不实。”
陆悯有雅量,也有耐心,并不因这一两句话动怒,退身在一张圈椅里坐了下来,“偃师的见面礼,我收下了,确实巧夺天工,想必废了不少工夫。”
偃师的语调没有起伏,“雕虫小技罢了,蒙太师不弃。要说工夫,敬献太师的东西,值得花两三个月打磨。”
“可惜只说了两句话,就倒地不起了。”他很有些遗憾。
“两句话邀得太师大驾光临,足够了。”
也算开门见山,既然来见这一面,总得弄清对方的目的。陆悯问,“偃师所求是什么?昨日安伞节,满城人心
椿日
惶惶,偃师须得给我一个交代。”
挡板后的人态度很诚恳,“这是我的私心,行走江湖的无名小卒,想引大人物的注意,想在这世道闯出一点名堂,还望太师见谅。至于昨日的偃人,是我的投名状,代我向太师表决心。太师位高权重,却有燃眉之急,这燃眉之急除了我,无人能解,只是不知道,太师是否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偃师嘴上说着,视线穿透薄薄的挡板,清晰落在圈椅里坐着的人身上。
这位当朝太师,实在是个内心强大的体面人,即便已经到了濒死的边缘,你也休想从他脸上发现半点病容和颓态。他的身板笔直,举手投足矜贵又清高,他有超出常人的定力和忍耐力,哪怕说起这等关乎生死的大事,无论他多动容,也绝不会失态,更不会向你展露他的渴求。
但偃师有信心,这红尘中没有真正超脱物外的凡人,他不松口,是因为还没放下他的骄傲。这时候缺一剂猛药推波助澜,便好心地提醒:“太师,你的时间不多了。”
椅中人神色如常,语调里带着几分试探,淡声道:“偃师这话,从何说起啊?”
不承认也没关系,揭开伤疤,露出血肉来就好。
偃师慢悠悠道:“你每日,都在忍受十倍于凌迟的痛,每当夜深人静时,你辗转反侧无法入睡,身上的骨头一分分一寸寸被捣烂,瘘管里吐出的碎骨让你触目惊心。你已经逐渐控制不了手脚,吸进的气也撑不起胸膛,你知道,用不了多久,就会粉身碎骨而亡了。于是你遍寻名医,但收效甚微,不是那些人医术不精,而是医者只能治病,治不了命──你其实没病,是中了一种名叫‘笛骨’的毒。”
就像算师破解天命,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暴露在光天化日下,无力遮掩时,也只有听天由命吧。
偃师模糊的剪影,慢慢附着在了挡板上,“这种毒没有解药,初时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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