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青将这一切都交给他,并不怀疑,也全?无防备。
厉鬼小心握住绵软冰冷的手腕,拢着轻轻抬起,苍白指尖颓然垂落,沈辞青又昏了过去。
这一昏就昏到上朝,沈辞青太累了,睡得太沉,被厉鬼拢着端坐在?龙椅上,几乎没有一处不软,仿佛失了骨头?筋脉,头?颅软软靠在?厉鬼颈侧,气息微弱,紧闭的眼睛叫那十?二旒的珠玉挡住。
珠玉叮叮当当,随风轻撞,清凌凌响个不停。
燕狩已经不能叫醒他。
惊醒年轻天子的,是司礼太监那尖细明亮又拖着长音的“开——朝——”,是百官跪伏于地,山呼万岁。
在?那山呼海啸的颂声里,沈辞青像个被噩梦咒魇住、于濒死恐惧中猝然惊醒的孩子,龙袍之下,翼翅似的肩胛剧烈抽搐悸颤,本能睁开眼睛。
离得太近了。
太近了,厉鬼紧紧抱着他,密不透风贴着瘦峭脊背,第一次,听见那从来无人?知?晓的惊惧呼吸。
沈辞青的手在?发抖,冰冷手指摸索着,穿透半凝实的鬼气,死死攥住龙椅那鎏金的冰冷龙头?。
苍白指尖磨出血色,鎏金斑驳,暗痕交错。
就这样,一点、一点,沈辞青轻车熟路,从那稚童时就纠缠不休、如?同?附骨之疽的梦魇深处,逼着自己脱出。
变得镇定、沉静。
百官抬首时,龙椅上的身?影已同?每日一样,仿佛不透风的深沉古井,令人?敬畏,忌惮,捉摸不透。
那初醒时的惊惧脆弱,如?同?石子沉湖,不过丁点涟漪,转眼便消散了。
又是一日无聊的励精图治。
无甚大事。
倒是京兆尹有桩咄咄怪事要奏——昨天夜里,京城内外,多有百姓口口声声称梦见厉鬼血月、天塌地陷,甚至有人?言之凿凿,说栋榻柱折、楼倒殿毁,京城分明都被毁了大半。
……可担惊受怕辗转一宿,昏沉沉睡去,天明破晓睁眼一看,却又一切如?常了!
自然。
倒也不是事事都如?常,比如?那鞠躬尽瘁、为了“生民社稷”悍不畏死,敢逼着皇上下罪己诏的能臣诤臣王老大人?,今日就没上朝,听说是昨夜“闹鬼”时,叫什么事刺激了心神,一口气没上来厥过去了,家里一片哭天抢地,正四处慌乱求医。
出了这种事的,还有几个前朝遗老、世家的七老八十?的文官清流,如?今都气息奄奄躺在?榻上,有的嘴歪眼斜、有的呻吟不止。
有小道消息,听说是这几家的府库被洗劫,那几位老大人?保命的灵药……全?丢了。
一根人?参须子也没剩。
倒是本来京中被魇物纠缠、小鬼上身?的那几十?户穷苦人?家,居然反倒都痊愈了!神智清明,条理清楚——本来癫狂撕咬、不得不拿铁链拴着的小娃娃,扑在?娘亲怀里哭得震耳,一口气喝了三大碗滚热滚热的小米粥……
沈辞青听着,慢慢有了兴致,精神居然也跟着好了些,倚着厉鬼极力自行撑坐起来。
厉鬼:“……”
沈辞青微微仰着头?,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好奇地问他:“舅舅……”
“是你做的吗?”
厉鬼僵硬了一瞬——就是这一瞬,沈辞青就明白了,垂了睫毛低低咳嗽着,颇为愉悦地笑起来。
“不妨事。”
沈辞青微微侧过脸,低声呢喃:“朕……护着你。”
年轻的天子声音飘渺如?烟,长睫低垂,像是在?对厉鬼这样承诺,又像是穿透岁月,静静看向玉阶下那刺目的、猩红的凝固血迹。
“朕……护着你。”
沈辞青柔声呢喃,仿佛在?抚慰一个惊悸梦魇的孩童,仿佛在望着那怀抱血肉模糊头?颅、立在?阶下的影子:“没事的。”
沈辞青的话说多了,又咳出点血,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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