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黎以手支额,眼睫垂得低低的,只看着面前的檀木案几,“秦长庚,你回你的君侯府行不行?你和云策祈年他们一起回去,到时你妹妹来,你们在那边接待她们。我不是你们这边的人,你们的弯弯绕绕我不懂,我应付不来。”
今日见客这一出,回来那一路黛黎自个琢磨了下,越是琢磨,越是觉得他今日有所图。
秦邵宗可不是闲人。
他专程露面,又待了片刻不到就离场,怎么看都好像以卫夫人为媒介,让她对外传递某种信息。
但说实话,黛黎对渔阳的望族斗争完全没兴趣,她不关心哪家在权斗中占据上风,也对秦邵宗未来的计划不感兴趣。
先前是她想得太简单了,只觉接待个客人,当普通来客即可。然而今日一见,没聊几句她就觉得不寻常。
她当对方是寻常访客,对方却并非单纯来唠嗑。
“夫人,我此番让红英回来,主要是让她认一认人。”秦邵宗握住她另一只手。
黛黎试图抽回手,“认什么人,你妹妹都嫁到外郡去,按你们这里的规矩,她一年估计都回不来几回,何必折腾我。”
“确实回不来几次,但总归要认得君侯府的主母。”秦邵宗长指插入她的指缝,和那只白皙柔软的素手十指相扣。
黛黎一愣,待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本来还只是有气无力地缩手,瞬间像被蛇咬了一口般,闪电般往回缩。
秦邵宗没料到她的反应那么大,本能地抓住,却只能抓到她的指尖。
捏住那点粉白的指尖不放,深色的大掌宛若叼住了肉食的虎,咬住不松,往回一拽以后,利落虎口大张将其彻底裹入腹中。
“黛黎,你什么意思?”他紧紧盯着她。
这话也是明知故问,刚刚她那见鬼似的一缩手,他哪能不明白。
她不乐意嫁他,对君侯府主母之位避如蛇蝎!
黛黎的手被他紧紧握住,那道灼热又带着锋芒的目光落在身上,像要将她烤化。
她并非无所觉,只是仍没有看他,依旧垂着头看案几,像能在上个面看出一朵花来。
“黛黎!”他极少连名带姓喊她。
他每一回这般喊,绝对是要和她说的事非同一般。
黛黎眼睫微颤,到底转头看向秦邵宗,眼里有深深的无奈,“秦长庚,那样不好。”
她当初说“不做妾”,除了是拥有现代灵魂的她最基本的一则以外,还是那时被莫延云缠得没办法、不得不给出的解释。
不做妾只是基础,不代表满足了,就等于可以结婚。她也从没有想过和一个土生土长的封建男人成婚。
说到底,她和他的观念不一样。
可能有人觉得这两个字没什么分量,无伤大雅。但不然,观念不合就像在两人之间洒了一捧沙石泥土和种子,起初可能无关要紧。
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那些不适和矛盾,就会像野草一样疯狂生长,最后长成令双方都没办法忍受和忽视的苍天大树。
古人和她的观念中间横跨千年,犹如一道巨大的天堑。
她跨不过去,接受不了三从四德,和自己的男人妻妾成群;秦邵宗也理解不了从一而终,和为何要对与自己身份地位悬殊的女郎讲尊重。
这都是无解的。
她如今只想快快将州州身上的蛊虫除了。至于其他,无论是他的亲眷也好,还是他后院里的那些姬妾,只要不在她面前转悠,她都可以看在他劳心劳力为州州付出的份上,像鸵鸟一样把脑袋埋在沙子里,忍一段时间。
“有何不好?”秦邵宗沉声问。
如果一年前,有人告诉他他会费心费力给一众渔阳望族设局,只为了破除自己当初必娶卫氏女为妻的承诺,他一定会耻笑那人天方夜谭。
倘若有人再告诉他,那个被他捧着奉上君侯府主母之位的女郎,对此不屑一顾,甚至第一时间拒了他,他一定会勃然大怒,再将那人的脑袋拧下来当酒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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