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就闻到刺鼻的酒味儿,到处都是空酒瓶子,让他连换鞋和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小心地避开障碍物,走过玄关一看,客厅更乱,没见着人,就往阳台上走,果然一推开玻璃门,就看到藏在绿植后面抽烟的贺越邱。
方寸行的视线扫过散落一地的摇头,看烟灰新旧明显是好几天混在一起的,说明他这段时间都在放纵折磨自己。
他上下打量着贺越邱,一向注重外表穿搭的男人如今落魄得像个死了老婆没人收拾打理的鳏夫,一件高定衬衫被他穿得皱皱巴巴,纽扣和眼对不上,左边领口高出一截,右边衣角少了几寸,下巴满是青色胡茬,嘴唇上火燎了一个泡,眼睛更是爬满红血丝,整个人从上到下都写满颓废。
听见有人来,也没抬头,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一味的抽着烟,旁边还有几个东倒西歪的白酒瓶。
方寸行确实没见过贺越邱这一面,京城太子爷,贺氏掌权人,从出生那一刻起哪一天不是赫赫扬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时候落魄成这样过?
只怕是死了亲爹都不会这么伤心。
他又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在自己家里,贺越邱被甄甄逼到以死相逼,他那时爆发出的是另一种绝望,以至于把方寸行都给震住了,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而现在比起绝望,更贴切的说法应该是心如死灰。方寸行毫不怀疑说不准下一秒,他就翻过栏杆往下跳了。
他以前要担心甄甄会不会寻短见,现在倒是风水轮流转,轮到贺越邱受这份折磨了。
爱情确实是个神奇的东西,能把桀骜不驯的贺越邱训得服服帖帖甘愿俯首臣称,也能让他一朝甜蜜美满又一夕如坠深渊。他也切身品尝过这滋味儿了,确实太苦。
方寸行站在贺越邱面前,垂着眼睛,淡声道:“我觉得是报应,因果好轮回。你觉得呢?”
贺越邱看着阳台外的景色,静静地吸了几口烟,突然讽刺地笑道:“来看我笑话?”
“伯父托我来看一眼你死没死,现在看到了,没死,我还要给他复命。”
听见他提到自己的父亲,贺越邱嘴角的讽刺笑容越来越深:“我竟不知道你还听他的话,跑到我家里给他做说客。不过有一点你以前倒是说对了,我和我妈就是一模一样,骨子里遗传的偏执和疯狂。他那么恨我妈棒打鸳鸯,倒是不怎么恨我,外人看起来还挺像个好父亲,我倒成了不孝子。”
“既然知道,你肩膀上还有顾氏这么重的担子,闹够了也该回去主持大局了吧。”
贺越邱大声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渗人,甚至被烟呛了几下,最后盯着方寸行的眼睛,皮笑肉不笑地说:“前几天我助理来找我的时候,也是这么个说辞,搞了半天无论是家人朋友还是下属,都没把我当人看。”
方寸行目光平静地眺望远方:“有啊。你以前有个爱人,那是把你当人看的——何止,那眼神里可全是崇拜,谁见了不羡慕嫉妒?”
甄甄就是贺越邱的死穴,方寸行一提,他便立刻暴怒,起身揪住对方衣领,表情扭曲:“闭嘴!”
方寸行不躲不避,直视着他:“不是你自己害的吗?还能怪谁?我当初难道没提醒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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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断积攒升腾的怒火被一盆冰水兜头泼下,贺越邱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凝固,失去甄甄的事实再一次无情地撕开了他刚刚愈合的伤口,心脏瞬间又是鲜血淋漓,疼得他浑身都在发抖,再也没了和任何人逞凶斗狠的力气,颓废地重新跌回凳子上,满脸灰心丧气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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