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黑洞洞的,被每一间明亮的屋子排斥在外,他知道自己不愿意向前走,可回头又没退路。
大雪里,校园操场的路灯下?,他看到了久未见面的爸爸。
他以前乌黑油亮的头发被剃成了劳改犯头,整个人光秃秃的,好?像浑身气质都变了,没了以前的精神气儿,变得软和了不少。
雪中,爸爸妈妈大包小包提着东西,有监狱里带出的脸盆牙刷,还?有给叶满的一袋老面包和一箱牛奶。
他们站在路灯下?,笑着看叶满,享受着一家团聚的美好?时刻。
叶满却停在了距离他们两米外的地方?。
那个男人可怜极了,想要靠近叶满又不敢。
他畏畏缩缩,脸上一直挂着局促的笑,亏欠好?像凝成实质。
“瘦了。”
“学习别?太辛苦了,成绩不重要。”
“钱还?够吗?”
他们或许以为叶满应该高兴,应该上前关切的,可事实上叶满只觉得丢人,还?有浓烈厌恶。
叶满一步也没靠近,他没和爸爸说话,避开他的视线和欲言又止,只对妈妈淡淡说:“你们回去吧,我要上晚自习了。”
他比爸爸罪孽深重,警察应该抓他。
爸爸从那以后改变不少,他不再赌钱,也没再那么?频繁地打妈妈。
他们努力赚钱还?欠下?的债。
日子好?像好?起来?了,可叶满觉得那只是表象。
“我们那儿的监狱规定缓刑期间抄写法?条,”叶满轻轻说:“要定期去报告,警察也会不定时来?家里查看,是否有违反规定。”
那个寒假里,爸爸让叶满给他抄写刑法?法?条,一副他以身作则地让叶满学习到了知识的骄傲,口口声声说那是为了叶满好?,刑法?全文共452条,7万多字,没犯过罪的叶满完完整整抄了三遍,作业都没有做。
警察上门时,叶满看着一向扬着下?巴的爸爸低下?头,陪着笑,给人低头哈腰,觉得难堪又反胃。
他躲在厨房里,很害怕,手脚冰冷。
妈妈也躲在这里,她竖着耳朵听外面人说话,灶糖下?火的噼啪轻响中,她轻声说:“做警察真威风,你以后也考警察吧。”
叶满早就在他爸拿起刀的时候,就没那个资格了。
他是罪犯,生来?带罪、又触犯了法?律。
惩罚爸爸的规则惩罚了叶满,他既然?被惩罚了,所以他肯定是有罪的,只是还?在逍遥法?外。
……
月光城,独克宗。
八月天紫外线格外的强,古城里大转经筒几乎没有停息地转动,高原的风吹过茶马古道的古老枢纽,飘向纳帕海依拉草原,草甸上牛羊成群,世界明亮耀眼。
叶满一开始说就没停下?来?,他压得太狠,向韩竞诉说不如说是在向这个世界求救。
他把话停在这里,几乎耗尽力气,他努力表达,就为了说清楚一件事,自己应该去接受惩罚了,不是自己又把他丢下?,而是有正正当当不可抗的理由的。
韩奇奇蜷缩在他身旁睡着,丑陋斑驳的小狗在叶满身旁,睡得很熟。
房间里安静了少顷,韩竞开口道:“我知道了。”
叶满心里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儿,他懂破窗效应,或许没有人比他更懂,暴露自己过往被伤害的经历后,大概率对方?会用?同样的方?法?再次伤害他,并且更加变本加厉、毫无顾忌。
他想着,反正以后和韩竞不会有交集了,随便?他怎么?样,他伤不到自己了。
韩竞那句话后没什么?反应,叶满偷偷看他,见他拿着两部手机,一部是叶满的,一部是他自己的。
在自己手里上点了几下?后,他把手机递向叶满,说:“我大概清楚了你现在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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